酒吧的喧嚣早已散尽,取而代之的是清晨城市苏醒的嘈杂。林小伟在一阵刺骨的寒意和头痛欲裂中醒来,发现自己竟然蜷缩在公园冰冷的长椅上,衣服被露水打湿,浑身酸痛。
昨夜的酒精还在体内肆虐,胃里翻江倒海,但比身体更难受的,是那颗仿佛被掏空了的心。
他坐起身,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试图将那些混乱的记忆拼凑起来。买醉,痛哭,然后呢?怎么到的这里?他记不清了。宿醉的眩晕中,那个穿着灰色西装的男人和李薇并肩站立的画面,却又异常清晰地浮现出来,像一根毒刺,扎得他呼吸一滞。
“也许……李薇的选择是对的。”一个自暴自弃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滋生,“那个男人,看起来帅气多金,和李薇的家世背景也更般配。而我呢?一个父母早逝、还要拖着妹妹、整天为生计奔波的穷学生……我拿什么给李薇幸福?如果那个男人能让她快乐,那我……放手也许才是最好的选择。”这种带着自我牺牲意味的悲观想法,竟然带来了一丝扭曲的平静,仿佛为自己的痛苦找到了一个合理的出口。
就在他试图用冰冷的理性说服自己时,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了熟悉的、带着哭腔的呼喊声:
“哥——!林小伟——!你在哪儿啊!”
“小伟!你出来!我们好好谈谈!小伟!”
是林小满和李薇!她们竟然找到这里来了!
林小伟的心猛地一紧,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躲到了长椅背后茂密的冬青丛后面。透过枝叶的缝隙,他看到林小满脸上的焦急和泪痕,也看到李薇那原本明亮的眼睛此刻又红又肿,写满了疲惫和担忧。她们正沿着公园的小路,一边呼喊一边四处张望,越来越近。
不能见她们!尤其是李薇!林小伟心里有个声音在呐喊。他害怕看到李薇的眼睛,害怕听到她的解释(如果那还算解释的话),更害怕自己好不容易筑起的冰冷心防会在瞬间瓦解。他现在只想逃离这一切,逃离这个充满伤心回忆的城市。
趁着两人转向另一条小路的间隙,林小伟咬咬牙,忍着头痛和虚弱,猫着腰,从冬青丛的另一侧迅速溜走,融入了清晨匆忙的人流中。他像一个逃兵,狼狈而又决绝。
林小伟失踪了!
当林小满和李薇几乎翻遍了整个公园及其周边,却一无所获时,真正的恐慌开始蔓延。电话打不通,信息石沉大海,他常去的地方也找不到人影。
“怎么办啊薇薇姐!我哥他会不会想不开啊!”林小满急得直掉眼泪,紧紧抓着李薇的手,小手冰凉。
李薇虽然自己也心乱如麻,但还是强作镇定安慰小满:“不会的,小满,你哥他没那么脆弱。他可能……可能只是需要一个人静一静。”但这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不信。
林小伟最后看她的那个眼神,充满了绝望和决绝,让她感到害怕。
小伟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不然不会让你误会。
“不行!必须赶紧告诉虎子哥他们!人多力量大!”林小满说着,立刻掏出手机,带着哭腔给王小虎打电话。
不一会儿,王小虎、郝明、吴思彤等人就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李薇把详细经过都说了一遍。王小虎一听就炸了:“嘛玩意儿?失踪了?!林小伟这孙子搞什么飞机!为个这点破事至于嘛?太小心眼了吧!(看了眼李薇,赶紧收声)咳咳……那什么,薇薇姐你别急,我们肯定把他找回来!”
郝明相对冷静些,分析道:“手机关机,常去的地方找不到……看这意思,小伟这回怕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是真想躲起来。”
“躲个屁!”王小虎急得天津话都蹦出来了,“有嘛话不能好好说!玩失踪算什么老爷们儿!这不让大伙儿跟着着急上火吗!赶紧的,分头找!学校、兼职的仓库、还有他那个经纪公司,常去的网吧、游戏厅,连河边小树林都给我搜一遍!我就不信了,这么大一活人能人间蒸发喽!”
吴思彤也皱着眉头:“我联系一下赵磊让他们也留意着。虎你跟牛叔仓库那边联系一下,再去问问方岩和二狗哥,看他们有没有线索。”
“成!我这就去!”王小虎一拍大腿,转身就要跑,又回头对李薇和林小满说,“薇薇姐,小满,你们别乱跑,就在家等着,万一他回去了呢?有消息立马电话联系!”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像一张网一样撒向城市各个角落。电话、微信群里消息不断,但反馈回来的都是令人失望的“没看见”、“不在那儿”。
李薇和林小满回到家中,坐立难安。林小满一遍遍拨打着哥哥的电话,听到的永远是那句冰冷的“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她看着李薇苍白的脸,忍不住抱怨:“哥他也太冲动了!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薇薇我哥也太小心眼了吧…你说吃醋就吃醋,为什么非得整这一出…”
“小满,”李薇疲惫地打断她,摇了摇头,眼神黯淡,“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找到你哥最重要,然后我再跟他解释清楚,是我不好没有跟他说清楚,让他误会。”
她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被她置顶、却再也拨不通的名字,心里一片冰凉。他连一点信任都不肯给她吗?
就在大家焦头烂额之际,林小伟其实偷偷回过一次家。
他确认楼下没人留意后,迅速上楼,用钥匙打开门,溜进了自己的房间。
他快速地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身份证和一些现金,塞进一个双肩包里。整个过程轻手轻脚,生怕惊动了可能就在附近的妹妹和李薇。
收拾完毕,他站在房间中央,环顾这个充满回忆的小空间,目光最终落在床头那张和李薇的合影上。
照片上的两人笑得那么灿烂,幸福仿佛要溢出镜头。
他心脏一阵抽痛,猛地伸手将相框扣在桌上,然后决绝地转身,再次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家,如同一个幽灵。
来到机场,他打开手机,瞬间涌入几十条未读消息和未接来电提醒,绝大部分来自林小满和李薇。
林小满的信息从最初的担忧、生气,到后来的哀求哭泣;李薇的信息则充满了无力辩解和痛苦的追问。
“哥,你到底在哪儿?快回家吧,我们都很担心你!”
“薇薇姐哭了好久了,你们之间一定有误会!”
“林小伟!接电话!你再不回来我就报警了!”(林小满)
“小伟,求你了,接电话好不好?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吗?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我?”(李薇)
“小伟,你回来好不好,我真的离不开你。”
看着这些文字,林小伟的心如同被放在油锅里煎炸。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回复的冲动,然后找到李薇的微信头像,手指颤抖着,却异常坚定地点下了“加入黑名单”的选项。仿佛这样,就能彻底切断与那段感情的所有联系,就能让自己死心。
几乎就在他操作完成的同时,正在家中不停刷新微信、试图再次发送消息的李薇,屏幕上突然弹出了冰冷的提示:“消息未发送成功”。
她愣了一下,不甘心地又发了一条,结果依旧。她颤抖着手点开林小伟的资料页,试图拨打语音通话,却发现连这个选项都消失了……
一瞬间,李薇全都明白了。
他拉黑了她。
他真的,连最后一点渺茫的希望都不肯留给她了。
巨大的委屈和绝望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再也支撑不住,伏在沙发上,失声痛哭。
原来,被最爱的人如此决绝地否定和抛弃,是这般撕心裂肺的疼痛。
而此刻的林小伟,已经买好了最近一班飞往南方某个陌生海滨城市的机票。
他希望通过空间的远离,时间的流逝,能够冲刷掉内心的痛苦,让他能够忘记这段刻骨铭心却已然破碎的感情。
他关掉手机,走向安检口,背影在熙熙攘攘的机场人群中,显得格外孤独和决绝。
他并不知道,他的这次逃避,将会牵引出怎样意想不到的后续,而那个看似铁板钉钉的“真相”背后,又隐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秘密。寻找他的行动,并未停止,只是暂时失去了方向。风雨,并未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