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光冲天的那一刻,我猛地从藏身的地方冲了出去。
三枚爆灵丹被我死死攥在掌心,药粉混着指缝里渗出的血,被洞天钟里飘出来的一缕火气点燃。那火不烫人,却蓝得吓人,像冬天井水结的霜。我靠着离火阵盘残留在指尖的符纹指引,把一团压缩到极致的火焰狠狠甩向丹炉底部——正好砸在刻着“通灵饲主”四个字的凹槽上。
没有爆炸,只有一声闷响,像是炭块掉进了水里。下一秒,蓝色的火焰突然从炉心喷出来,顺着铜管往上倒灌,一路烧过那些缠满人骨纹路的管道。火虽然安静,但热得可怕,空气都扭曲了,连头顶的石笋都被烤裂,啪啪地往下掉碎石。
血手丹王正高举双手施法,黑色的纹路已经爬到了那个孩子的脊椎第三节。他猛地回头,护体罡气刚亮起一层红光,就被蓝焰撕开了一道口子。他怒吼一声,反手拍出一道血印想稳住阵法,可火焰早就钻进了丹炉的核心,整个地窖都在晃动。
“你找死!”他咆哮着就要扑过来。
就在这时,阿箬冲了上去。
她手腕一抖,那只毒藤护腕像活蛇一样飞出去,缠住了血手丹王的手臂。那是她哥哥留下的东西,浸了多年的药性,此刻一碰到对方的血气,竟然泛起了淡淡的青光,仿佛闻到了什么特别讨厌的味道。
“这些孩子!”她声音都在发抖,“他们脖子上的不是巫族图腾……是药王谷的‘青藤印’!”
我心里猛地一震。
我没停下脚步,转身冲向最近的一根石柱。柱子上锁着一个少年,眼睛翻白,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正在拼命挣扎。我抽出短刀,一刀砍断铁链,顺手在他后颈抹了层麻药粉——这是我用七种镇神草配的,专门对付丹毒引起的疯癫。
少年身子一软,倒在地上,呼吸慢慢平稳下来。
我顾不上看他的刺青,立刻奔向下一根柱子。蓝焰越烧越旺,热浪扑脸,铁链都被烤红了,碰一下就会烫伤。我撕下道袍的下摆裹住手,硬生生掰开一个个锈死的锁扣。
每救下一个孩子,我就把他们拖到通风口那边的角落。那里离丹炉远,相对安全些。阿箬也赶了过来,跪在地上一个个检查孩子们的脖子。她的手指划过那些凸起的纹路,嘴唇越抿越紧。
“十七个……全都有青藤印。”她抬头看我,眼神发直,“百年前失踪的旁支弟子……他们的后代一直被人追杀。我以为他们都死了。”
我没说话,只是轻轻把一个小女孩放进她怀里。这孩子衣角绣着半个“药”字,针脚细密,一看就是药王谷的旧制衣服。她呼吸很弱,但还有脉搏。
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血手丹王终于挣脱了毒藤,一脚踢开了阿箬。他半边袖子已经被烧没了,手臂上有几道焦黑的抓痕,脸上全是狠厉。他没再冲我们来,而是扑向一个女孩——她脖子后的刺青最深,几乎盖住了整个后颈,是一幅藤蔓缠绕药鼎的完整图案。
我一下子明白了。
这个女孩不一样。她是血脉最纯正的传承者,可能是打开万傀体系的关键“钥匙”。如果让她被带走,后果不堪设想!
我赶紧从药囊里摸出最后一撮爆灵丹的残渣,又加了点洞天钟里飘出来的凝血树花粉,捏成一颗灰白色的小丸,弹指打了出去,精准击中女孩和铁链连接的锁扣。
药丸一碰铁链就化了,发出轻微的“嗤”声。锁扣内部迅速腐蚀,铁链“哐当”落地。女孩身体一歪,我冲上前一把将她抱起,飞快往后退了三步。
血手丹王扑了个空,气得大笑:“陈玄!你以为烧了几座炉子就能毁掉一切?南疆巫族已经在路上了!他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动过‘饲主’之器的人!”
话音未落,地道深处轰然巨响!
头顶的岩层塌了下来,碎石像雨一样砸下,堵住了他的退路。烟尘弥漫中,他的身影踉跄后退,最后消失在断裂的通道尽头。临走前,他看了我一眼——满是怨恨,却没有一丝害怕。
我知道,他还活着。
这种人,从来都不会轻易死在别人手里。
蓝焰渐渐熄灭,只剩几缕残火在炉架间游走。空气里全是焦臭和丹毒混合的味道,闻着让人反胃。我站在废墟中央,脚下踩着一块变形的铁片,上面还烙着半个“饲”字。
阿箬抱着那个小女孩,靠在通风口旁边的墙边。她手腕上的伤口又裂开了,血顺着藤蔓护腕滴在地上,但她根本顾不上自己。其他十六个孩子横七竖八地躺着,有的微微抽搐,有的低声呢喃,全都还没醒。
我走过去蹲下,伸手摸了摸小女孩的额头。温度正常,魂识虽弱,但没受损。她应该能活下来。
“你说……这些人是怎么被找到的?”我低声问。
阿箬摇头:“我不知道……但青藤印只有真正的血脉才能激活,外人根本仿不出来。他们从小就被藏得好好的,怎么会一起出现在这里?”
我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
从怀里掏出那块从主炉上撬下来的铁片。边缘还烫得厉害,只能用布包着拿。除了“饲主”两个字,旁边还有一行极小的字,被烟熏得几乎看不清:
“以血启钥,以药饲傀,三代为期。”
我盯着这句话,心里猛地一沉——这不是临时起意的阴谋,而是一场持续了三十年的布局。从第一代失散弟子的孩子出生那天起,他们就在被标记、收集,只为等这一刻唤醒。
而这一刻,就是现在。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低哼。
一个原本昏睡的男孩猛地睁开了眼,瞳孔缩成针尖大小,死死盯着我手中的铁片。他嘴唇颤抖,吐出几个字:
“……钥匙……回来了……”
话没说完,他嘴角涌出黑血,头一歪,又昏了过去。
阿箬吓得往后缩了缩。而我,却紧紧攥住了那块铁片,指节都泛白了。
就在这时,通风口外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
像是有人踩在碎石上,缓缓靠近。脚步很轻,节奏稳定,不像是守卫或巡逻的人。
我立刻抬手示意阿箬别动,自己慢慢站起身,把铁片塞进袖子里。右手悄悄摸向腰间最后一个密封药囊——里面装的是特制迷魂散,遇风就能燃。
门口的光线忽然暗了一下。
一个人影站在通风口外面,逆着光,身影被拉得很长。她没进来,只是静静地站着,一只手扶着断墙的边缘。
然后,她开口了,声音平静得让人心头发凉:
“你们救不了他们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