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扬泰的步伐轻盈流畅,每一步都带着浑然天成的韵律。
在徐浪看来,单从观赏角度评价,这位大伯的步伐堪称细腻中蕴含着磅礴气势。
随着徐扬泰的节奏逐渐加快,徐浪全神贯注地观察着。
他明白接下来是最关键的环节,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徐扬泰事先强调不能放缓速度。
徐浪不是初出茅庐的新手,深知武学一道没有捷径可走。
越是精妙的功夫,越容不得半点疏忽。
对徐扬泰坚持不放缓节奏的做法,徐浪理解为这是为了避免让学习者产生误解,甚至误入歧途。
徐浪凝神注视着徐扬泰的每一个动作,凭借“博闻强记”天赋的捕捉能力和过目不忘的记忆力,他已经基本掌握了要领。
但为防遗漏任何细节,他还动用了“第六感”天赋,专门捕捉徐扬泰身法中那些看似微小、实则至关重要的精妙之处。
呼——
当徐扬泰在两百多根木桩上留下完整足迹后,他高高跃起,以极其轻盈的姿态落地,连一丝声响都没有发出。
“看明白了吗?记住多少?”
徐扬泰似笑非笑地看着徐浪。
徐浪沉默片刻,忽然闭上眼睛。
徐扬泰也不催促,只是静静等待。
约莫十分钟后,徐浪猛然睁眼,平静地说:“大伯,我应该都记住了。”
“是吗?”
徐扬泰并不意外,微笑道。
“那你上去试试。”
“好。”
徐浪应声跃上木桩。
令徐扬泰略感惊讶的是,他的起手式竟与自己有七八分相似。
但仅凭起手式还不足以判断深浅,徐扬泰需要观察整个过程,才能确定徐浪到底掌握了多少。
原本,徐扬泰根本不指望徐浪只看一遍就能掌握多少诀窍——他自己可是花了数十年才达到现在的火候。
然而,看着徐浪不仅形似,更神似地重复着刚才他在木桩上的每一个动作,徐扬泰震惊了。
“这不可能。”
随着一声几不可闻的落地声,徐扬昭和徐杨平出现在徐扬泰身旁,凝视着正在木桩上如履平地的徐浪。
“确实不可能。”
徐扬泰嗓音有些干涩。
“若不是亲眼所见,若不是这套身法是徐家祖传,而且老二根本不可能知道,我绝不相信这是小浪现学现卖,更不敢相信他已经有了至少七成火候!”
“难道小浪真是传说中的那种武学奇才?”
徐扬昭也不禁感慨。
这套身法本就复杂,他很难相信徐浪是第一次接触。
他自认资质、体质都不比徐浪差多少,却在父亲的日夜指导下花了一年才初窥门径。
而徐扬泰和徐杨平,更是花了整整三年。
“真是个怪物!”
徐杨平摇头感叹。
“徐家终于出了个怪物,恐怕真能与先祖自传中记载的那个粘杆处的奇才相提并论。”
“或许吧。”
徐扬泰目不转睛地盯着仍在木桩上舞动的徐浪。
“记得先祖自传中提过,当年直隶总督李卫将那个奇才推荐给雍正皇帝时,并不知道他是个武学天才,只觉得那孩子眼神冰冷,小小年纪就让人不寒而栗。”
“不过李卫最看重的,可能是那孩子从小被割了舌头,永远不能说话。”
他平静地继续说:
“可惜父亲在世时说过,徐家曾有一套从粘杆处传承下来的锻体功法,是当年清代第一勇士鳌拜修炼的武功。”
“若不是先祖死于袁世凯之手,锻体功法被袁世凯的亲信夺走,至今下落不明,或许就能打破我们身体的桎梏,拓宽经脉,得以迈入道法自然的境界。”
“父亲说过,这是命,强求不得。”
徐杨平感慨道。
他知道徐扬泰这话是说给他听的。
“再说现在是和平年代,没有纷争,徐家隐居在此,武功一道,纯粹是为了强身健体。”
“大哥,我们修得这身武艺,也只能用来打猎,别无他用。我现在最关心的,是膝下的孩子们。”
“是啊。”
徐扬泰苦笑着叹了口气,不再言语,专注地凝视着木桩上如蛟龙戏水般的徐浪。
徐浪完全沉浸在身法带来的奇妙感受中。
如果说之前的“轻功”对他而言遥不可及,那么现在已是触手可及。
配合“狡身”和“跃达”天赋,他很轻松就再现了脑海中徐扬泰的所有动作。
而作为旁观者,徐扬泰三兄弟都对徐浪身体的灵活性感到不可思议。
天色渐暗,徐浪竟在木桩上待了整整五个小时!
原本一套十分钟就能完成的身法,被徐浪一再延展,这实在令人费解。
但木桩上的徐浪对时间的流逝浑然不觉,而一旁的徐扬泰三兄弟也不着急,反而露出深思的神色。
为什么?
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徐浪似乎摸索到了一些精髓,开始尝试调整动作。
起初有些生硬,他就换一种方式尝试。
渐渐地,他的动作与徐扬泰演示的原始版本产生了明显差异。
对于徐浪这种近乎走火入魔的表现,徐扬泰不仅没有阻止,反而面露惊容。
因为他们三兄弟都尝试了一遍,发现徐浪调整后的动作更加和谐流畅,效果也比祖传的版本更加轻盈灵动!
“好小子!”
徐扬昭忍不住低声赞叹。
徐扬泰和徐杨平则紧紧盯着徐浪的动作,不确定这是徐浪有意为之,还是陷入了族谱记载中那种可遇不可求的“顿悟”状态。
当徐浪缓缓收势站稳,睁开双眼时,才发现四周已一片漆黑,只有月光提供着微弱的光线。
他虽然疑惑为何转眼就从白天到了黑夜,但更让他不解的是徐扬泰三兄弟正托着下巴,低头沉思。
“大伯、三叔、四叔,你们怎么了?”
徐浪轻盈地跃下木桩,几乎没有发出声音。
“嗯?”
徐扬泰第一个回过神,笑道。
“小浪,走吧,回去了。饿了吧?”
尽管满心疑惑,徐浪没有多问。
从徐杨平和徐扬昭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们仍在思考某个难题。
“嗯,您不说还好,一说还真饿了。”
“在木桩上练了几个小时,还能撑到现在,大伯也得佩服你。”
徐扬泰拉着徐浪朝徐家大宅走去,见徐浪面露迟疑,解释道:
“没事,你三叔和四叔还有些问题要思考,一会儿就回来。”
“好。”
徐浪应道。直觉告诉他,刚才三人的异常神态,八成与自己有关。
同时他也暗自吃惊:难道刚才随便练了练,就过了几个小时?
但想到这近一个月来经常一闭眼就过去数小时的经历,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回到徐家大宅,徐轻璃第一时间凑了过来。
刚靠近徐浪,小姑娘就皱起鼻子,不停地扇风,似乎闻到了什么难闻的气味。
徐浪脸一红,尴尬道:
“大伯,我先去洗个澡。这才想起来,差不多一个月没洗澡换衣服了。”
“好吧。”
徐扬泰心不在焉地应了声,朝屋里的徐轻柔喊道:“热水烧好了吗?”
“烧好了。”
徐轻柔小跑过来,笑道:
“阿浪,后院有木桶,灶上烧着热水,你去洗吧。”
“谢谢堂姐。”
徐浪回房取了干净衣服,然后朝后院走去。
等徐浪洗完澡回到大厅,徐轻璃和徐轻水立刻围了上来。
“不臭了,徐哥哥,快吃饭吧。”
“大伯呢?”
徐浪没看见徐扬泰,四处张望。
徐轻水怯生生地说:
“大伯好像又去后院的竹林了。”
“哦。”
徐浪随口应道。虽然心里有些疑惑,觉得这可能与自己有关,但他没太在意,微笑道:
“小璃、小水,跟我一起吃饭吧,边吃边跟你们说说城里的事。”
“当然,重点得商量一下这两天怎么玩,去哪儿玩,买些什么。”
“好呀!”
两个小姑娘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拉着徐浪就往前院走。
“爸,你们真觉得老祖宗传下来的这套身法有问题?”
徐轻柔看着在木桩上不断演练的父亲和两位叔叔,满心困惑。
“轻柔,凡事不能只看表面。”
徐扬泰一边继续着身法动作,一边回答。
“我们尊重老祖宗,但不是冥顽不灵的人。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我一个人说了不算,但你问问你三叔和四叔,是不是也这么想?”
一旁的徐扬昭点头道:
“轻柔,知错能改,不忘根本,但也要精益求精。”
“相信老祖宗看到小浪调整过的套路,也会做出和我们一样的决定。”
徐轻柔点头称是。
看着父亲和两位叔叔忘我地演练,她惊讶于造成这一切的,竟是第一次接触徐家祖传身法的徐浪!
她虽没有攀比之心,但作为徐家乃至全村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她一直有着自己的骄傲。
然而今天,她第一次发现天外有天。
同样是血缘至亲,徐浪竟能用半个月时间从零开始超越她。
这让她在难以接受的同时,也对徐家固步自封的传统产生了深深的质疑,第一次萌生了走出村子、见识外面世界的念头。
虽然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很快被她压了下去,但已如一粒种子,在她心中悄然生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