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府西侧的汀兰院,早已没了往日的热闹。
曾经堆满贺礼的回廊落满灰尘,窗棂上的朱漆因无人打理而斑驳脱落,
只有院门外那把沉重的铜锁,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将苏芷依牢牢困在这座华丽的囚笼里。
“翠儿!你再去催催,父亲到底什么时候才让我出去?”
苏芷依坐在窗边,看着手中早已没有温度的茶水,声音带着压抑的焦躁。
自庆功宴后,她就被父亲变相软禁在这偏院里,
除了每日送水送饭的老妈子,连心腹晚翠都被调去了府外杂院,每月只能隔着院门见一面。
晚翠从门外探进头,脸上满是为难:
“小姐,管家说……说老爷交代了,您最近需要静养,不让任何人打扰您。
而且瑶光阁那边……也没有消息传来了。”
“瑶光阁”三个字像一把尖刀,狠狠扎进苏芷依的心脏。
她猛地站起身,打翻了桌上的茶盏,茶水浸湿了裙摆,她却浑然不觉:
“没有消息?怎么会没有消息?他们答应过我,只要我拿到药方,
就会帮我除掉姜临月,让我成为人上人的!他们不能放弃我!”
她冲到院门边,双手抓住冰冷的铁栏杆,眼中满是恐惧与不甘。
她知道,瑶光阁向来只留有用的棋子,如今她被软禁在苏府,既拿不到太医院的核心药方,也无法接近五皇子,早已失去了利用价值。
那些人既然能捧她上台,自然也能随时将她推入深渊,甚至……杀人灭口。
夜深人静时,汀兰院的烛火总是亮到天明。
苏芷依缩在床角,怀里紧紧抱着那支瑶光阁赠予的银镯。
这是她唯一的“念想”,也是唯一的“威胁”。
她总觉得窗外有黑影闪过,总觉得下一秒就会有黑衣人破窗而入,取走她的性命。
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她,让她日渐憔悴,曾经精致的面容变得蜡黄,
眼底的红血丝越来越重,连说话都带着一丝神经质的颤抖。
与汀兰院的死寂不同,苏玲珑居住的西跨院,却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自抗疫结束后,苏玲珑因“亲赴隔离营、救治三百余病患”的功绩,不仅得到了皇帝的赏赐,更让父亲苏鸿对她刮目相看。
往日里对她漠不关心的苏鸿,如今常会召她到书房,询问她对苏家产业的看法,甚至让她参与打理家中的药材生意。
这日午后,苏玲珑拿着一份账本走进书房,恰好看到苏鸿对着一份文书愁眉不展。
“父亲,可是生意上遇到了麻烦?”
她轻声问道,将刚泡好的雨前龙井放在苏鸿手边。
苏鸿叹了口气,将文书推到她面前:
“你看看吧,上个月运往边境的一批药材,在途中被‘马匪’劫了,损失了近万两银子。
可我总觉得不对劲,那批药材的押送路线是保密的,马匪怎么会这么精准地知道时间和地点?”
苏玲珑拿起文书仔细翻阅,目光在“押送护卫”一栏停顿了片刻。
上面写着的“顾安”,正是顾丞相府的远亲。
她心中一动,想起之前在隔离营时,从商会商人那里听到的消息:
顾丞相最近一直在暗中为三皇子筹集资金,而苏家的药材生意,
恰好是三皇子急需的“资源”。
“父亲,女儿或许知道些线索。”
苏玲珑放下文书,语气平静却条理清晰,
“女儿在隔离营时,曾听商会的人说,顾丞相最近借着‘整顿漕运’的名义,控制了不少边境的商路,还强行让商户给三皇子‘捐钱’。
这次押送药材的护卫顾安,是顾丞相的远亲,说不定……是顾丞相故意泄露路线,想借此逼我们投靠三皇子。”
苏鸿眼中闪过一丝震惊,随即又皱起眉头:
“顾丞相与淑妃交好,三皇子又是淑妃之子,
他们若是想拉拢苏家,直接开口便是,为何要用这种阴损的手段?”
“因为他们知道父亲不会轻易站队。”
苏玲珑补充道,
“而且女儿还查到,顾丞相最近挪用了国库的银两填补自己的亏空,怕被陛下发现,急需苏家这样的世家帮忙遮掩。
若是我们拒绝投靠,他恐怕会用‘药材被劫’的事做文章,诬陷我们通敌叛国。”
苏鸿沉默了许久,看着眼前这个心思缜密、条理清晰的女儿,突然发现自己一直低估了她。
以往他总觉得苏玲珑性子温和,不如苏芷依机灵,却没想到她不仅有胆识,还能在复杂的局势中看清关键。
“好,好!”
苏鸿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欣慰,
“以后苏家的药材生意和官场往来,就多交给你打理。
你多留意顾丞相和淑妃的动向,有任何情况,立刻告诉父亲。”
得到苏鸿的信任后,苏玲珑开始接触苏家更核心的事务。
她借着核对账本、联络商户的名义,收集了大量关于顾丞相和淑妃的隐秘情报:
顾丞相利用职权,将贪墨的银两存入了北诏的钱庄;
淑妃暗中派人与北诏国师府往来,传递大晟的边境布防图;
甚至连三皇子私下训练死士、意图谋逆的蛛丝马迹,都被她一一记录在案。
每当收集到关键情报,苏玲珑都会让心腹侍女悄悄联系青禾送往镇国公府。
青禾是姜临月的丫鬟,忠心耿耿,每次送情报时都会伪装成去镇国公府送药材的杂役,避开苏府的耳目。
“青禾,这份情报很重要,一定要亲手交给姜小姐,绝不能让第三个人看到。”
苏玲珑将密信仔细缝在青禾的衣角里,语气严肃,
青禾郑重地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将衣角收好:
“小姐放心,奴婢定不会出差错。”
看着青禾的身影消失在巷口,苏玲珑才松了口气,转身回了西跨院。
夜幕降临,苏玲珑独自站在窗前,看着天上的一轮明月。
月光洒在她身上,映出她眼中复杂的情绪。
有对过往的委屈,有对现状的清醒,更有对未来的坚定。
她想起小时候,她也是苏家捧在手心的二小姐,有新做的衣裙,有爱吃的点心,父亲也会笑着陪她放风筝。
可自从自己被拐卖之后被接回苏府,一切都变了:母亲不喜她粗鄙上不得台面,父亲的目光全落在苏芷依身上,对她视而不见;
甚至连她最喜欢的那支玉簪,都被苏芷依抢走,还被诬陷是她“偷”来的。
“苏芷依,”
她轻声低语,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决绝,
“你抢走的亲情,你夺走的尊严,你欠我的一切,我会一点点拿回来。
苏家的产业,父亲的信任,甚至是你梦寐以求的地位,我都会一一得到。”
她抬手摸了摸发间那支素雅的银簪。
这是养母留给她的遗物,也是她支撑下去的力量。
她知道,现在还不是复仇的时候,她需要耐心,需要积蓄力量。
但她相信,总有一天,她会站在更高的地方,让所有轻视她、伤害她的人,都付出应有的代价。
而此刻的镇国公府,姜临月正看着苏玲珑送来的密信,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
顾丞相与淑妃、三皇子勾结,还暗中与北诏往来,这些情报恰好印证了之前的猜测。
瑶光阁、北诏国师、三皇子,早已形成了一张庞大的阴谋网,想要颠覆大晟。
“苏玲珑倒是个可靠的盟友。”
姜临月将密信递给身边的沈昭阳,语气带着几分赞赏,
“有她在苏家内部,我们不仅能及时掌握顾丞相和淑妃的动向,
还能盯着苏芷依和瑶光阁的残余势力,接下来的计划,会顺利很多。”
沈昭阳接过密信,仔细翻阅后点了点头:
“是啊,苏玲珑心思缜密,又对苏芷依和瑶光阁恨之入骨,
确实是我们最好的情报源。
只要我们稳住她,就能一步步撕开敌人的阴谋网。”
夜色渐深,苏府的西跨院和镇国公府的书房依旧灯火通明。
苏玲珑在苏家内部步步为营,逐渐成为不可忽视的力量;
姜临月则借着她提供的情报,不断完善反击计划。
而被软禁在汀兰院的苏芷依,还在恐惧与不甘中煎熬,丝毫不知,
她曾经唾手可得的一切,正在被她最轻视的妹妹,一点点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