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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洲·樱雾·绣履》——

清洲私宅的障子门刚阖上,晴手里还捏着张揉皱的光德坊地图——是虎千代今早出发时落下的,纸角沾着练兵场的黄土,他特意用红笔圈出“香油钱带五十文”,旁侧还歪歪扭扭写了“雪绪说要拜莲如上人牌位”。

晴放下那字条,转身看向自己案上那本摊开的《水浒传》,她这本与雪绪那本截然不同,不是野鸳鸯间的私相授受,是石山御坊的第十一代宗主显如送的。而这用信长围剿为代价换来的书,却恰恰也停在了“鲁智深圆寂”那页——方才和蜂须贺雪绪在本丸侧屋讨论时,雪绪红着眼说“做过贼的和尚都能往生,我却要顶着‘蜂须贺正室’的名头死”,这话此刻还堵在她心口。

鲁智深若在此刻的乱世,又怎能独善其身?她雪绪的娘家,就有人在净土真宗的光德坊出家。她本该比谁都清楚,乱世里的和尚,拿刀自保会被信长公那种人砍死,放下屠刀随便哪个阿猫阿狗都能把你剁碎。

雪绪人不坏,也不傻,可就像纷纷从窗缝落入房里的樱花没有跟脚。大风一起就难免万劫不复,到时候虎千代怎么办?那个孩子怎么办?已经无心看书的她指尖捻着樱花瓣转了圈,粉白的瓣肉被捏得发皱。

她懂雪绪的“不甘”。可扪心自问,若她能做福岛正则的正室,也许早就心满意足了——不用再让儿子吃鲸肉时藏着掖着,不用蜂须贺小六的孙女捏着鼻子骂她母子的屋是“厕所”,更不用把吉良家的旧纹绣在麻布角藏着。可雪绪偏要念着“梁山快活”,念着“不当正室”……也许这样的她才是虎千代的良配吧,毕竟自己也太阴郁了些。

上个月在伏见城本丸,已经把她天正十五年的种子送给了内府。而天正十三年在四国时得的黑百合种子早种进了院角松针下。

现在想来先太阁那句“花开报我,必不负卿”还在耳边响。不负?不过是给了父亲几百顷阿波山田,让他顶着“海防特许”的名头继续当海贼,山田卖了修船买炮,到头来还是被町里人背地啐“水贼头”。她伸手碰了碰瓷瓶,指尖沾着点樱粉,忽然觉得那承诺比樱雾还虚,一吹就散。

刚把脚上那双坠着东珠的弓底绣履翘起来,放松一下。就听到,老仆的声音带着慌,却藏着雀跃,掀帘时手里还攥着块擦桌布:“夫人,门外来了人!是…是伏见来的!听口音是三河口的,说有公务!”

晴捏着樱花瓣的手顿了顿。老仆是当年太阁派来的,伺候她十五年,总盼着伏见城有动静——盼北政所点个头,盼丰臣家认了她“太阁旧人”的身份,这样他也能熬出个“正经仆役”的名分。她没回头,只淡淡“嗯”了声,却听见老仆的木屐声快了几分,布擦桌布都忘了放下。

走到窗边推开条缝,樱雾裹着冷意扑进来。巷口停着顶御驾笼,四角硬杉框架糊着越前和纸,侧面偏下用淡墨印着三叶桐纹——不是丰臣御纹的五七桐,是普通臣下可用的样式,却比私宅见过的任何轿子都规整。抬轿的仆役穿藏青指贯,腰杆挺得笔直,一看就是常随官差的样子。

“夫人,是…是丰臣家的公务轿!”老仆凑在窗边,声音发颤,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擦桌布,“说不定是北政所样记挂您,派来的人!”

晴瞥了眼他泛红的耳尖,轻轻点头。老仆立刻几步冲过去开门,布擦桌布掉在地上都没捡,门轴“吱呀”响时,还特意理了理衣襟——这是盼了十五年的“出头机会”,连动作都透着郑重。

御驾笼的袄布被掀开,先飘出一缕冷香。不是町里花贩的甜香,也不是本丸伽罗的沉厚,是种带着松针气息的清冽——像关东山林里刚砍的柏木,混着点杉炭的微苦,不浓,却钻得人鼻尖发醒。穿青绫襦袢的女人弯腰出来,发间簪着枚银质小钗,无纹,只在钗尾坠了粒小珠,走步时珠串轻晃,却没发出半分多余声响。

“晴夫人。”女人走到檐下,先对着晴躬身行礼,动作不深不浅,正好卡在“公务礼仪”的分寸里,冷香随着动作飘得更近,“妾阿福,自伏见来,奉内府之命,送些防潮的物什。”

晴站在窗边没动,指尖还捏着那片樱花瓣。樱雾里,女人的青绫襦袢映着桐纹轿的光,冷香裹着伏见的潮气。三河口音的‘阿福’,她没听说,不过看二十岁上下的模样,就能透出比长宗我部元亲的正妻石谷氏更稳健的做派——倒是让她生不起厌烦。

晴侧身让开半步,檐下樱雾裹着冷香涌进屋。阿福没先动,只对御驾笼方向轻抬下巴——两名穿藏青指贯的仆役立刻上前,一人捧着素布香丸包,一人拎着桐木匣,脚步轻得没碰响榻榻米,将东西放在矮几上便躬身退到门外,全程没敢抬头看晴的脸。

“夫人刚从伏见回来不久,想来还记挂着院角的黑百合。”阿福抬手解开香丸包,浅黄丸药滚出时,松针混着杉炭的冷香更浓,“这是内府让堺港商栈特制的,撒在花土旁,梅雨季能防根烂——您在伏见暖炉台边见过的那盆,如今也靠这个养着,芽都冒半寸了。”

晴的指尖停在香丸包上。庆长五年二月从伏见带回的黑百合种子,前几日才刚种进院角松针下,阿福连这个都知道,显然是家康早把她的动静摸得透彻。她想起樟木箱里那封空白御教书——当时用黑百合种子换时,家康只说“福岛家有缓急,凭此可直呈伏见”,可“直呈”的前提,是家康认这份“交换”。如今阿福送香丸,不是“体恤”,是“确认”:确认她还记着黑百合的约定,确认御教书的效力还作数。

“内府费心了。”晴拿起一粒香丸,指尖捏得发紧,“只是我一个侧室,受丰臣家的公务份例,怕不合规矩。”

“夫人是太阁旧人,这是份内的体恤。”阿福的声音没起伏,却精准戳中要害,“再说,虎千代少爷去了美浓光德坊,森老爷又忙着硝石运输,您院里的百合若出了差错,内府怕是也要挂心——毕竟是太阁当年看重的花。

晴伸手接过,布包触手微凉,里面的香丸滚得轻响。指尖捏开一粒,是浅黄的丸药,凑近闻有松针的清苦,和阿福身上的冷香同个调子。她想起上个月在伏见,家康指尖碰过黑百合种子的温度,忽然觉得这香丸像根细线,悄悄把“伏见的花”和“清洲的苗”缠在了一起。老仆在旁看得眼亮,悄悄挪到廊下,替两人挡着巷口的樱雾——他盼了十五年的“伏见动静”,终于来了实锤。

阿福见她没推辞,掀开袄布取出个桐木匣。匣盖打开时,吴地织锦的柔光漫出来:浅碧色的缎面上,暗绣着极小的并蒂莲纹,领口缝着层米白绒线,指尖一碰是暖融融的软。“内府还让妾带了块织锦衬里。”阿福的声音放得柔些,“吴地商栈新到的料子,贴身穿不扎,您瞧这并蒂莲纹,跟您种的苗多像。”

奴家种得到底是什么,内府不知?还是这个眉宇间都透着精明的三河女孩不知?

晴的目光落在织锦领口——绒线缝得极密,是只有堺港熟练绣娘才有的手艺。忽然想起方才捏着樱花瓣时的念头:家康会不会在伏见的灯下,反复摩挲这块料子,眼神里藏着看绣履时的贪婪?这念头让她喉间发涩,却又莫名松了口气——至少这“太阁旧人”的身份,还值一块像样的织锦。

吉良氏嘴角先于意识,勾出极淡的、几乎融在樱雾里的弧度。那笑意太浅了,浅到樱花瓣落在唇畔时,竟像把那点弧度也遮了去,只余眼尾极轻地弯了下,快得像错觉。

她抬眼看向阿福时,睫毛上沾的樱雾还没散,眼神却软下来些——不是温和,是带着点了然的纵容。阿福还在板着脸说“并蒂莲与您种的苗太像了……”,尾音却忍不住发飘,指尖无意识地蹭着桐木匣边,连最稳的站姿都泄了半分慌。晴瞧着,鼻息轻轻一呵,那口气极轻,混在松针冷香里,连老仆都没察觉——她在笑这三河丫头,明明连撒谎都攥紧了袖口,却还得硬撑着“公务公办”的模样。

晴的指尖又捻了捻织锦上那并蒂莲银线,莲瓣暗纹其实是“锁线缝”。晴摸到那针脚,线头藏在最后一针里,只要轻轻一抽,整件织锦会从腰窝裂到领口。

阿福替晴扣最上面一粒纽时,指尖有意无意捻住那根暗线,低声补一句:“内府说,若哪天夫人想‘透气’,轻轻抽便是了。”

晴听见线头在指肚里“咯”地弹了一下,像锁簧落槽。就明白内府那藏不住心思——这不是衣,是一张随时可以剥开的网;抽线的不是她,是伏见城那只从不动声色的手。

她似乎能想象到之前内府来的那封信,其中的意思了。起先就只是没头没脑的说他自己伏见城暖炉台边,捏着黑百合种子时,指腹反复蹭过种壳的模样——原来那时就盘算好了,连让谁来“指鹿为马”都选得妥帖。这般心思,偏要裹在“太阁旧人份例”的壳里,倒显得有点急了。

这念头冒出来时,她嘴角的弧度又深了丝,却立刻垂下眼,借着整理织锦的动作,用袖口蹭过唇角——像是擦樱粉,实则掩去那点不该露的得意。毕竟是内府的算计,她看得穿,却不能露出来;阿福的难,她懂,却不能点破。只这瞬间的、藏在樱雾里的笑意,够她在心里叹句“原来再大的权柄,也得让人替自己说些违心话”,也算是另一番滋味。

“私宅穿惯了粗绸,这般软料怕是不合用。”她往后退了半步,樱花瓣从指尖滑落,落在榻榻米上,语气里带着点刻意的“顾虑”,“正室若知道,又要嚼舌根。”

“夫人多虑了,这不是旁人送的。”阿福把桐木匣往矮几上推了推,指尖只捏着匣边,没碰织锦缎面。晴注意到她双手戴着一副精致的鹿皮手笼,即使在屋内也未脱下,手笼边缘隐约可见“三叶葵”的暗纹。

阿福顺着晴的目光,微微抬手解释道:“内府畏寒,常备此物。临行前特赐奴婢戴上,说‘清洲春寒料峭,莫让手凉惊扰夫人’。” 声音依旧平稳,却坐实了晴的猜测——连触碰的机会都不给,却偏要留下属于他的印记。

晴只得扯扯嘴角,不再多言。

老仆在旁连忙点头,刚要开口劝,被晴递去的眼神拦了回去。她盯着织锦看了片刻,终是伸手拿起——缎面比想象中更轻,裹在指尖像裹着团暖云。

阿福适时退到障子门边,背对着她,只留道青绫身影:“妾在这儿候着,您放心试。”

晴的指尖摸到腰侧并蒂莲纹的针脚时,忽然顿住——那针脚的密度,竟像极了太阁将她送给正则的第一夜,被长枪搅碎的浅碧色襦袢残片上的纹路。

那晚浑身酒臭的男人一把按住她,她攥着襦袢领口尖叫:“猿若!殿下喝醉了,你敢无礼,殿下明日会杀了你!”

“啪”的耳光落在脸上,正则眼角的冷芒比枪尖还利:“猿若?老子现在是福岛左卫门!” 他抄起长枪,枪尖挑着襦袢的浅碧布料,像撕纸似的搅得粉碎——那布料的颜色,和此刻贴在身上的织锦,竟是一模一样的浅碧。

后来正则折腾她时,总逼她叫“猿若”,叫一次就挨一记耳光。那些巴掌把“太阁旧人”的体面打烂,也把她打醒: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吉良晴的指尖划过腰侧旧伤,那里还留着当年枪尖蹭过的钝痛。她深吸一口气,解开外间的粗绸浴衣,织锦贴肤的瞬间,暖痒顺着锁骨窜上来——同样的浅碧色,却是截然不同的触感。

她抬手拢住领口,才发现尺寸掐得极准:肩线正好落进肩胛缝,袖口刚到腕骨,只有小腹处略松些——想来是家康按“未孕女子”的尺寸做的,没料到她近来因忧心虎千代,瘦了些。

“合身吗?”阿福的声音从门后传来,冷香淡了些,多了几分公务式的妥帖。

晴对着铜镜扯了扯衣襟,浅碧织锦映着樱雾,竟比粗绸显气色。她压下心头那点异样,扬声答:“还好。”

阿福转身时,目光落在她小腹处,又赶忙垂下头,立刻道:“小腹略松,妾让人改改——让商栈按您的尺寸收半寸,三日就能送来。”

“不必了。”晴伸手扣上衣带,指尖划过腰侧并蒂莲纹,“梅雨季穿,松些透气。”她没说出口的是:这半寸松量,像给“太阁旧人”的身份留了点余地——可因为方才的触碰虽是女子间的,却不免让晴有些耳热,垂下眼帘,目光落在自己那双特意穿上的“弓底绣履”上时却与低头的女官阿福那视线撞上。

鞋上的东珠在室内光线中泛着温润却疏冷的光。家康在伏见城初见时,那几乎要将她足尖烙穿的目光,此刻透过这冰冷的织锦,再次清晰地灼烧着晴。

阿福愣了愣,随即收起桐木匣,眼底闪过丝了然:“夫人说得是。那这香丸,妾帮您撒去花土旁?毕竟并蒂莲,牵着两朵花一头长得不好,另一头也抬不起头来。”

吉良氏点头时,忽然完全懂了。这并蒂莲哪里是说花,分明是伏见城那位大御所笨拙又炽烈的隐喻。他贪恋的,从来就不只是一株虚妄的黑百合,或是她吉良晴这个人最凝练的东西——三寸金莲的风华。

“夫人,您不必动手,妾这便将您并蒂莲松松土。”说着,身为女官的阿福居然起身去墙角忙碌了起来。

晴始终都没接话,只看着那抹青绫身影在樱雾里忙碌。织锦贴在身上暖得发痒,忽然想起太阁那句“花开报我,必不负卿”——原来“不负”从不是山田与海防,是多年后,有人捧着带冷香的织锦,替他把“未开的花”,悄悄种进了清洲的梅雨季里,还悄悄换成了“并蒂莲”。

一种近乎残酷的明澈划过心头——好,你要这个?那我便是连着穿鞋的足都给你,又何妨?至少你还要我,且不用等什么“花开”。

她忽然极轻地笑了一下,不是冲阿福,更像是冲窗外伏见城的方向。然后,她极其自然地弯下腰,手指灵巧地解开了绣履侧面的细带。

忙碌的阿福顺着障子门那一条缝——看到晴的褪下细带,衣摆脚踝。她站着,木屐后跟稍稍悬空,露出被雨丝打湿的足袋口。足袋雪白,却有一线樱色从趾尖洇上来,像初绽的骨朵。

“您说……这并蒂莲花开两头,您要伏见和清洲町下往来奔波。若是都开在内府的暖阁岂不是更方便些。”晴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评论天气,仿佛接下来要做的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阿福愣住了,眼睁睁看着那只曾被内府在伏见城死死盯住的、月牙木底雪缎东珠的绣履,被晴轻轻褪下,忙做镇定道:“夫人说得是,内府也常说‘并蒂莲离不得一处暖’,您若肯让这‘清洲的蒂’靠得近些,伏见的‘花’定能开得更旺些。”

阿福的话音轻柔,却像针一样扎在晴心口最明了的地方。她看着阿福故作镇定地低头掩饰慌乱,看着那双努力维持礼仪却微微颤抖的手。

晴的嘴角那丝笑意更深了,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洞悉。她不再言语,只是动作。另一只脚上的绣履也被轻轻褪下,那双曾让德川家康失态的“弓底绣履”此刻并排躺在榻榻米上,东珠微光流转,像一对被献祭的珍禽。

她赤足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向前微倾身体,并非将绣履直接塞给阿福——那太露骨,也太轻贱此物。她只是用指尖将其中一只轻轻推向阿福手边的桐木匣方向,动作优雅得像在布置茶席。

“清洲阴湿,许多旧物放着也是惹尘生霉。”晴的声音平稳无波,目光却锐利地落在阿福不敢抬起的脸上,“既然内府大人的暖阁能养好‘并蒂莲’,想必也多这一副‘木胎缎骨’的架子。拿去,搁在花盆边上,也算物尽其用,替我… 沾沾伏见的贵气。”

“沾沾伏见的贵气”——这几个字说得轻描淡写,却重逾千斤。这不再是赠礼,而是委派了一个任务,一个必须由阿福亲手完成、且必须让内府知晓其来源和寓意的任务。它将一个极其私密、充满暗示的物品,包裹在了一个近乎“公务”的指令中。

阿福的呼吸彻底窒住了。她看着近在咫尺的绣履,雪缎的光泽仿佛烫眼。她不能碰,也不敢不碰。内府那日失态的目光她记得清清楚楚,此刻这双鞋就是那目光的凝结。接下,等于亲手接过了内府最隐秘的欲望和这位夫人最大胆的回应;不接,便是搞砸了内府心心念念的“并蒂莲”之事。

她的指尖蜷缩又松开,最终,几乎是凭着对内府意志的绝对服从,她伸出那双戴着“三叶葵”手笼的手,极其缓慢、极其郑重地,像捧起一件易碎的御神体,将那双绣履捧起。手笼的鹿皮触碰到微凉的木底和柔软的缎面,带来一阵战栗。

“……是。”阿福的声音干涩得几乎劈裂,她将绣履小心翼翼、近乎虔诚地放入桐木匣中,与那件织锦并置,仿佛完成了某个极其重要的仪式,“妾……定将此物……置于暖阁苗圃旁,必不让夫人失望,亦不负内府所托。”

她强调了“内府所托”,试图为自己这惊世骇俗的行为找回一丝公务的遮羞布。

晴满意地看着阿福近乎虚脱地将匣盖合上,仿佛关住了一个躁动的秘密。她知道,自己这看似随意的一推,已将最锋利的饵抛了出去。

吉良氏不再看那木匣,转身走向窗边,赤足踏过冰冷的榻榻米,留下一个淡漠的背影:“香丸留下,我自己撒。阿福姑娘可以回去复命了。”

阿福如蒙大赦,又似重任在身,抱着那此刻重如山岳的桐木匣,深深躬身,几乎是小跑着退出了屋子,连告退的礼仪都略显仓促。

老仆在廊下早已看得魂飞魄散,直到御驾笼的脚夫步子声远去,才慌忙捡起地上的擦桌布,却不知该擦哪里。

晴独自站在窗边,樱雾漫进来,缠绕着她单薄的织锦身影和赤裸的双足。织锦华服贴在身上暖得发痒,脚下的冰凉却让她头脑异常清醒。

她种下的或许不是并蒂莲,但她送出的,绝对是能在他心湖里投下巨石、让他心魔丛生的饵。更给了他一个无法拒绝、必须亲手安放在枕畔的念想。

——《伏见寅时·履香》——

阿福回伏见当晚,家康独宿西丸。

桐木匣被摆在枕畔,绣履并排,东珠在烛光里像两滴凝住的雨水。

他伸手碰珠,指尖先摸到木屐底——那行“清洲·梅雨季·樱雾未散”的暗绣字,墨里掺的樱粉还留着浅淡香,是福岛家吉良氏女那独有的记号。

德川内府静坐到寅时一刻,忽然起身把绣履塞进怀里,心口贴着那点樱香,呼吸仍有些沉。直到寅时五刻,院外传来极轻的木屐声——不是仆役的规整步点,是带着清洲樱雾的、略急的碎步。

一顶无纹小轿停在廊下,帘布被一只素手掀开,露出半幅浅碧色襦袢——和那日晴试穿的织锦同个色,只是换了更贴身的窄袖样式。女子以白纱遮面,指尖攥着枚樱色珠串,正是晴白日捏过的那片樱花瓣所制。

“内府大人。”她的声音隔着纱传来,混着点旅途的微喘,却稳得很,“清洲樱雾重,来晚了——怕您等得急,没来得及换别的衣裳。”

家康没说话,只伸手扯下她的纱。烛光里,晴的发间还沾着星点樱瓣,眼底是惯有的清醒,没有半分羞怯——她不是来赴私情,是来赴一场“确认联结”的约。

绣履还贴在他心口,她伸手抚过那处衣襟,指尖正好落在绣履底的暗纹上:“月有圆缺,可有些事,总得亲来才放心。” 她没说“放心什么”,却轻轻拨开他的手,把绣履从他怀里取出,摆在榻边——像在布置一场无声的仪式,“这鞋在清洲沾了阴湿,您暖着它,我……暖着您。”

烛火渐暗时,她贴着他耳侧低语,声音轻得像樱瓣落地:“虎千代在美浓,性子急,若将来有什么冒失,还望内府……看在这双鞋、这梅雨季的份上,多担待些。”

内府眼底映着烛火,把她的算计照得纤毫毕露,却偏不开口点破:她这护子的姿态,和当年在清洲怕蜂须贺氏时的隐忍如出一辙——不是纯粹的‘为子求人’,更藏着点‘借护子找台阶’的体面。毕竟她是太阁旧人,再急着铺路,也不肯把‘我需要你护着’说得直白,总得裹层‘为了孩子’的壳。”

再攥她手时,腹蹭过她掌心练针的薄茧,看着吉良氏已然绯红的双颊——他便更通透了些:她来这一趟,不只是给虎千代送退路,也是给自己找个‘被人珍视’的由头。太阁的承诺虚了,正则的羞辱惯了,只有此刻,她能借着‘护子’的名义,让一个权倾天下的人攥着她的手,闻着她带的樱香——可她偏要把这点心思藏得严严实实,只肯承认‘我是为虎千代’,仿佛这样才对得起自己熬了十五年的苦。

寅时末,西丸的烛火彻底熄了。樱香裹着浅碧色的衣料气息,与晴发丝间的樱香纠缠在一起,漫过德川内府的鼻尖——不必再想光德坊可能的一揆(虎千代在);也不必再忆三方原自高处倾泻而下的赤备、以及他们背后那面能攥紧人呼吸的武田四菱旗帜。他的呼吸,终于沉得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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