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岩的工坊里,一盏油灯的光映着那块黑亮的“黑铁石”,细线将它悬在木架中央,像颗固执的星辰——无论怎么转动木架,石头总有一端稳稳指向北方,下方的小铁针被吸得微微颤动。“是天然磁石!”林岩的指尖划过石头表面,压抑着激动,“有了它,就算走进陌生的山林,也不会迷路!”
老石匠凑过来,粗糙的手指敲了敲石头,眼神里满是炽热:“西方有这东西,说明那边藏着大铁矿!咱们现在造弩炮、打铁器,最缺的就是好矿石,要是能找到新矿脉……”话没说完,他已经开始盘算着要带多少铁匠去开采。
磐拄着拐杖站在一旁,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杖头的铁箍,战士的本能让他对“新土地”充满渴望:“困在大河两岸,北边有雪眼的界限,南边有巨木盯着,早晚会被挤死。西方是条活路,必须去看看!”
星却没那么兴奋,她捧着一块记录部落粮食储备的藤纸,眉头微蹙:“西方是什么样?有多少部落?会不会像雪眼一样有‘界限’?我们连这些都不知道,冒然动兵,龙城怎么办?”她的冷静,像一盆冷水,浇灭了工坊里的燥热。
议事厅的烛火跳动着,核心成员围坐成圈,那块磁石被放在石桌中央,成了争论的焦点。“必须去探!”磐猛地一拍石桌,声音震得烛火晃了晃,“巨木的‘和平’是装的,雪眼的刀还悬在头顶,不找新资源,等咱们的铁矿挖空了,拿什么造弩炮?拿什么守龙城?”
“我没说不去。”星的声音平稳,指尖划过藤纸上的“人口”“粮食”字样,“但不能倾巢而出。龙城需要人耕种、守城,万一巨木趁虚而入,或者雪眼有动作,我们怎么办?”她看向林岩,眼神里带着询问,“我们需要的是情报,不是征服。”
林岩点了点头,将一块画着简易地图的兽皮推到中央:“我提议,组建一支十五人的勘探队。不带重武器,不对外宣称是岩山的人,就扮成流浪的猎人。他们的任务只有三个:画地图、记资源(哪里有铁矿、哪里能种地、哪里有水源)、遇部落就友好交换信息。”他指着磁石,“有它导航,至少不会迷失方向;带些轻便的铁器、陶器当礼物,也能少些冲突。”
这个提议,既满足了磐“开拓”的想法,又顾及了星“守根基”的担忧。石老等保守派长老虽有顾虑,但看着桌上的磁石,也明白“找新矿”是部落的刚需,最终点了点头:“要选最可靠的人去,安全第一。”
队长的人选,几乎没有争议——泽。这个曾经发现锡石谷黑水(助熔剂)的沼栖族青年,如今已长成沉稳干练的模样,不仅能在密林中辨别方向、寻找可食用的植物,还懂些矿物知识,能看出哪些石头里藏着铁。
队员的挑选则格外严格:从逐风者部落选了五名斥候,他们跑得最快、最会隐蔽,能在百米外察觉危险;从战士中挑了四名老兵,身手敏捷却不好斗,擅长用弩箭自卫而非进攻;配了一名巫医学徒,背着装满草药的藤筐,能处理外伤和中毒;还加了河纹老人的徒弟阿画,他随身携带炭笔和空白藤纸,负责用图画记录沿途的山川、河流、甚至见过的动植物。
林岩亲自为小队准备装备:将磁石装进一个木盒,盒面开了个小口,方便观察指向;每人一套贴身的薄铁鳞甲(轻便却能防野兽抓伤)、一把改进后的钢刃短刀(比普通铁刀更锋利,不易卷刃);压缩肉干和粟饼用陶瓮密封,足够支撑三个月;还有几个小小的“信号烟火”——陶罐里装着少量火药和硫磺,点燃后会冒出蓝烟,用于紧急联络。
出发前,林岩拍着泽的肩膀,眼神郑重:“记住,你们是岩山的‘眼睛’,不是‘刀子’。遇到打不过的敌人就跑,遇到陌生部落就先送礼物(比如小陶片),别争强好胜。活着把情报带回来,比什么都重要。”
泽用力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枚光滑的河卵石——那是沼栖族的“平安石”,他把石头递给星:“首领,等我们回来,我再给您讲西方的山是什么样的。”
清晨的雾气像纱一样裹着龙城,西门悄悄打开一条缝,十五人的小队背着装备,踩着露水,沿着大河西岸的密林逆流而上。他们的脚步很轻,兽皮袄的颜色与草木融为一体,很快就消失在雾色中,只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被晨露慢慢覆盖。
城墙上,星握着那枚河卵石,指尖能感受到石头的温润,目光追着小队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移开。林岩站在她身边,望着西方的群山,心里清楚:这支小队带出去的,不仅是岩山的期盼,还有整个部落的未来——如果西方真的有丰富的资源和友好的部落,他们就能打破雪眼和巨木的夹击;如果那里满是危险,至少也能及时止损,不再浪费人力。
没人注意到,城墙下的阴影里,一个穿着普通兽皮的汉子悄悄记下了小队的去向,然后转身钻进小巷,快步走向市集——他是巨木的暗探,要把“岩山派人西行”的消息,尽快传回北方的年轮长老那里。
龙城的市集渐渐热闹起来,铁匠铺的锤声、小贩的吆喝声、启蒙堂的读书声交织在一起,表面上依旧平静。但在这平静之下,所有人的心里都悬着一根弦——等着那支西行的小队,带回关于“未来”的消息。而希望与风险,就像磁石的两极,牢牢吸附在那条通往西方的小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