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捏起那枚还带着点余温的芯片，像接住了一句没说完的遗言。
秦翊顺手把它塞进战术手套内袋，紧贴掌心 ——
那点微弱的脉冲，像战友最后的心跳，断断续续，却死撑着不熄。
峡谷里静得吓人，风卡在烧变形的金属残骸之间，动不了。
几分钟前漫天飞的无人机群，现在全成了河床上的黑渣，跟下了一场铁雨似的。
空气里全是焦糊味和电火花的臭，吸一口像往肺里撒玻璃粉。
耳朵边只有残骸冷却时的 “噼啪” 声，像战场在喘气。
秦翊没停，单膝一跪，靴子碾着碎石咔咔响，撬开文件柜，抽出一叠纸，直接塞进防弹衣前后夹层。
动作快得像闪了道光。
这些纸冷冰冰的，可贴在胸口，却烫得像要烧起来。
刚起身，眼角扫到楚瑶肩带上的扣环松了。
他伸手去扣，指尖刚碰上金属，耳朵一动 ——
不对，不是摩擦声，是回音，在岩壁间弹了一下。
他瞳孔一缩，全身绷紧。
侧耳一听，脑子秒算完。
“三秒前的回音延迟，风速湿度对不上。东南三百米，岩壁后，不止一个。
话音没落，楚瑶已经本能矮身。
下一秒 ——
“咻！”一发 7.62 子弹擦着秦翊头盔飞过，砸在身后玄武岩上，轰出个拳头大的坑，碎石飞溅，火星乱蹦，几粒烫渣子落在他脖子上，火辣辣地疼。
“撤！”
一声吼，队伍立刻交替掩护，沿着碎石河床猛跑。
脚步压着，只剩靴子蹭石头的沙沙声，在空谷里听着像有人在背后倒数。
跑着跑着，楚瑶突然一个趔趄。
她死死盯着前方岩石阴影 —— 那儿躺着个背包，孤零零的。
苏岩的。
上面用干透的血写着：“任务已完成，勿回”。
字字扎心。
队伍的脚步不约而同慢了下来，没人说话，只有风在残骸间低鸣，仿佛连空气都凝滞了一瞬。
秦翊脚步一顿，手微微抖。
他好像又听见苏岩那句笑：“队长，我掩护你，记得替我多吃碗红烧肉。”
那声音混着记忆里的硝烟，从之前的激烈战斗一路响到现在。
他闭眼一瞬，再睁开时，眼神沉得像压了千斤铁。
反手一扯后颈的定位信标，开关一划，绿灯灭了 —— 断信号，也断退路。
他拉开苏岩背包的夹层，把信标放进去。
低声说：“你走的路，我走到底。从今往后，谁也不回头。”
抬头看向远处断崖：“楚瑶，走‘老鹰嘴’，从西隘口突围，别停。”
“队长！你……”
“我引开他们。” 他直接打断，声音不高，却斩钉截铁。
匕首一抽，插进土里。
刀柄轻轻颤着 —— 不是风，是气流被人体挡了，频率变了。
他耳朵比雷达还灵：敌人正在两翼包抄，要合围。
不等别人反应，他人已经折返，几个闪身，消失在乱石和残骸之间。
一个人，像条孤狼，冲进了废弃的输油管区。
脚底的石头从黑玄武岩慢慢变成风化砂岩，碎石里掺着白贝壳 —— 快到海了。
他跳上一段断管，拆下两节锈钢轨，用伞绳串起来挂风口，弄了个 “风铃阵”。
不杀人，专惹火力。
接着，从衣服里掏出几根震动传感器，缠在塌洞入口 ——
缴获的边境警戒模块，他改过的，踩上去超五公斤就触发，引爆烟雾弹和破片雷。
布完局，他往暗处一缩，整个人没了影。
不到五分钟，三名穿光学迷彩的 “幽灵战士” 呈三角队形摸进来，轻得像猫。
一阵风刮过，一片铁皮撞上钢轨 ——“铛！”清脆一响，死寂里炸了雷。
三人反应极快，枪口瞬间对准声源，红外线扫过去。
可就这一动，踩中了陷阱。
领头的脚压断传感器 ——“轰！”一声闷响，浓烟 “哗” 地喷出，视野全白，刺鼻味直冲鼻子。
紧接着，破片雷扇形扫射，钢珠打在他们刚瞄准的方向。
虽然人已移动，没全中，但作战服上还是爆出一串火花，热屑在夜视仪里划出红痕。
烟一起，秦翊动了。
黑影一闪，绕到背后。
他没开电子设备，掏出个旧罗盘 —— 铜壳生锈，磁针却固执指向东南。
他爸留下的，也是他 “静觉” 的锚点 —— 那是父亲在边境巡逻时教他的秘法，舌尖一顶上颚，气血微震，听觉与空间感便如潮水般涌来。
睁眼时，星轨和脑里的导航图对不上了 —— 不是他错了，是这片地在干扰信号。
敌人肯定也被骗了方向。
杀气炸开！手腕一甩，钢丝套住最近那人脖子，借力腾空，蹬墙反绞 ——“咔嚓！”喉骨断裂，人直接瘫了。
第二人刚回头，秦翊落地抄起块石头，手腕一抖，石头破空，“咚” 地砸中第三人耳根。
那人一晃，平衡没了。
秦翊贴上去，肘击后心，直接把人推进另一处绊雷区。
钢索 “嘣” 地绷紧，三具尸体像提线木偶，吊上了半空。
他蹲下，确认无呼吸，又快速检查周围，确保再无埋伏。
全程，不过八秒。
干完，他冷静搜尸。
从一具敌人体上翻出部炸坏的终端，拆开修好。
放出一段加密音频：“……‘灰隼’确认…… 任务目标已锁定…… 行动倒计时 72 小时…… 支援部队已进入待命区……”
电流滋滋响，每个词都像锤子砸心。
他站起身，嗓子发紧。
收好终端，他顺着排水沟往上爬。
月光亮了，脚底贝壳多了 —— 海近了。
远处海面，一道微弱的闪光在地平线下跃动，像是某种发射前的预兆，低频的嗡鸣隐隐传来，却被风声盖住。
他停下脚步，侧耳听了两秒，眉头微皱，又继续前行。
终于，界碑出现在眼前，像块沉默的哨兵，立在两国交界的风化台上。
他掏出军区首长临行前塞给他的军功章，蹲下，刨了个小坑，埋了进去。
那章，是老人亲手挂他脖子上的。
“活着回来，” 他说过，“荣誉归活人。”
可今天，他把荣誉留这儿了。
手指慢慢划过石碑侧面，一行几乎磨平的刻痕 —— 坐标。
他忽然笑了：“爸，我找到你当年的路了。”
就在这时，海平线上一道强光炸起，一枚导弹拖着火尾，撕开夜空。
地底传来震动，脚下的石头微微发颤。那火龙般的尾焰，像在无声咆哮，把云层劈开一道口子。
秦翊抬头，望着那道轨迹，声音不大，却像铁铸的，在峡谷里回荡。
“你们要挑战…… 那就，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