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星舟如同一个被顽童丢弃的破烂玩具,在虚无之海的死寂波涛中无助地翻滚、漂流。舟体之上,原本流转的混沌纹路与淡金光泽几乎完全黯淡,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解体。维系其存在的能量波动微弱到了极致,只能勉强形成一个薄薄的光罩,抵御着外界最基本的虚无侵蚀。
星舟内部,气氛凝重而压抑。
林夜盘膝坐在中央,脸色苍白如纸,气息萎靡到了极点。强行模拟“归墟之门”对抗惑心魔主,紧接着又燃烧时空精粹、透支混沌雷界硬撼三大巡天司的半神一击,即便以他准神明巅峰的修为和混沌道体的强横,也已然伤及了根本。经脉之中混沌神力近乎干涸,神魂也传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那方浩瀚的混沌雷界更是缩小了数圈,界域黯淡,内部生灭平衡摇摇欲坠,仿佛随时可能崩塌。
但他依旧强撑着,以残存的神识引导着微弱的混沌气流,缓慢修复着星舟最核心的符文,同时警惕地感知着外界。他知道,此刻绝不能停下,一旦星舟彻底崩溃,在这无尽的虚无之海中,他们五人将寸步难行,甚至可能被无处不在的寂灭尘埃与空间碎片磨灭。
苏清月静坐在他身旁,原本莹澈如玉的肌肤也失去了几分光泽,清冷的眉眼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她将所剩不多的永恒寂静道韵笼罩着林夜,试图抚平他体内狂暴紊乱的能量反噬,但那源自半神级规则层面的创伤,并非轻易能够平息。
七杀抱着他那柄漆黑长剑,靠在船舷边,闭目调息。他外表看起来伤势最轻,但林夜能感觉到,他体内那凝练到极致的剑意也黯淡了不少,为了斩开三大巡天司的联合威压封锁,他同样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星辉与星痕状态最差,两人星辉黯淡,灵体都显得有些虚幻,方才那半神一击的余波,即便绝大部分被林夜三人挡下,也让他们受到了重创,此刻只能依靠星舟残存的庇护和彼此星辉相连,勉强维持不灭。
时间在沉默与疗伤中缓慢流逝。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天,或许是一年,在这片失去了时间概念的虚无之海中,一切都显得模糊。
终于,当林夜勉强将一丝混沌神力注入星舟核心,暂时稳住了其崩溃的趋势后,他才缓缓吐出一口带着混沌气息的浊气,睁开了双眼。眸中虽然依旧带着疲惫,但那份深邃与平静已然回归。
“暂时……安全了。”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星舟损毁严重,需要寻找材料修复,或者……更换。”
他感应了一下那深渊信物符文传来的指引,方向依旧明确,但距离似乎还极其遥远。以目前星舟的状态,根本无法支撑他们抵达深渊边缘。
“必须先找个地方落脚,彻底恢复伤势,并找到新的代步工具。”林夜做出了决定。他强提精神,混沌神识如同风中残烛般向外蔓延,在这片陌生的虚无海域中,寻找着可能存在“陆地”或“资源”的地方。
幸运的是,或许是靠近深渊影响范围的缘故,这片区域的虚无之海中,漂浮的世界碎片与古老残骸似乎比之前途径的区域要多上不少。
经过数日的艰难搜寻与谨慎航行(几乎是漂浮),他们终于找到了一处相对理想的暂时落脚点——一块巨大无比、堪比小型星辰的、通体呈暗紫色的奇异金属残骸。这残骸不知是哪个纪元、何种文明留下的造物,其材质极其坚硬,表面还残留着些许微弱的能量波动,似乎能一定程度上隔绝虚无之海的侵蚀。
操控着濒临解体的星舟,艰难地靠上这块金属残骸。五人踏上这冰冷的“土地”,终于有了一种脚踏实地的感觉,尽管这“地”本身也充满了未知。
林夜第一时间在残骸表面寻了一处相对平整的区域,布下层层叠叠的混沌隐匿与防御阵法,将众人的气息与这片区域彻底掩盖。做完这一切,他再也支撑不住,盘膝坐下,彻底沉浸入深层次的疗伤与恢复之中。
苏清月与七杀也各自寻地调息。星辉与星痕则负责在阵法范围内警戒,同时尝试吸收残骸中那微弱的、带着一丝深渊特性的能量,缓慢恢复自身。
时间再次悄然流逝。
林夜的心神彻底沉入混沌雷界。界域之内,一片破败景象。混沌气流稀薄,寂灭漩涡转动迟滞,希望雷光黯淡,连那维系平衡的“混乱”纽带都变得若隐若现。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体内重新滋生的一丝丝混沌神力,如同最耐心的工匠,一点点修复着界域的裂痕,梳理着紊乱的法则。
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但林夜的道心早已坚不可摧。他不仅是在修复,更是在复盘,在消化接连大战的收获。
与惑心魔主的对抗,让他对“混乱”法则的模拟与运用更加纯熟;与三大巡天司的半神交锋,虽然险死还生,却让他真切地感受到了更高层次规则力量的恐怖与玄奥,尤其是那“生命剥夺”中蕴含的由生转寂的逆规则之力,给了他极大的启发。
混沌,衍化万法。那是否也能衍化出这种逆转生死的规则?
他尝试着,在修复寂灭漩涡的同时,将一丝对那“生命剥夺”之力的感悟融入其中。起初,寂灭漩涡剧烈震荡,几乎要崩溃,但在希望雷光的调和与“混乱”纽带的缓冲下,竟慢慢地稳定下来,并且那漩涡的中心,似乎多了一丝极其隐晦的、不同于纯粹终结的“掠夺”与“转化”意韵。
同时,他也没有忘记那滴几乎燃烧殆尽的时空本源精粹。虽然其本体威能大减,但其中蕴含的时空本源法则却已深深烙印在他的感悟中。他开始尝试将时空的“瞬逝”与“永恒”之意,分别融入希望雷光与永恒寂静的道韵里,使得雷光的速度与穿透力,以及寂静领域的稳固与持久性,都有了微妙的提升。
不知过了多久,当林夜再次睁开双眼时,他体内的伤势已然恢复了七七八八,混沌雷界虽然范围未能恢复,但其本质却更加凝练、更加深邃。那寂灭漩涡深处的一点“掠夺”真意,与希望雷光中蕴含的“瞬逝”特性,已然初步成型。
他的修为依旧停留在准神明巅峰,并未突破,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战力,尤其是对规则的理解与运用,比之受伤前,有了长足的进步!若再面对那半神的一击,虽仍不敢言胜,但至少有了更多周旋与应对的底气。
他看向身旁的苏清月与七杀。苏清月周身那纯白道韵更加内敛,仿佛与周围的虚空融为了一体,寂静之中,蕴藏着抚平万物的力量。七杀则依旧抱着剑,但林夜能感觉到,他那内敛的剑意之中,多了一丝斩断规则、破灭万法的决绝,显然也从之前的战斗中获益匪浅。
星辉与星痕的灵体也凝实了不少,星辉之中隐隐带着一丝暗紫,似乎与此地残骸的能量同化,多了几分韧性。
“恢复得如何?”林夜开口问道,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
“已无大碍。”苏清月轻轻颔首。
七杀也睁开了眼,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我们该考虑下一步了。”林夜站起身,目光扫过这片巨大的金属残骸,以及远方那无尽的灰蒙虚空,“星舟已废,需寻找新的载具,或者……就地取材,修复甚至重炼一艘。”
他的目光落在这坚硬的暗紫色金属上,心中隐隐有了一个想法。以此地这蕴含着深渊特性的奇异金属为基,融合他自身的混沌法则与新领悟的时空、掠夺真意,或许能炼制出一艘更适合前往深渊的独特座驾?
而就在这时,他眉头微动,感应到那深渊信物符文的波动,似乎与脚下这块残骸产生了某种极其微弱的共鸣?
难道……这块残骸,本就与深渊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