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宾利慕尚的轮胎碾过公寓楼下最后一片梧桐落叶,发出轻微的“咔嗒”声时,温燃攥着衣角的手指终于泛了白。
萧烬透过后视镜看他,男人西装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间限量款百达翡丽,语气却没什么温度:“到了。”
温燃没动。
车窗外的霓虹透过茶色玻璃漫进来,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苏景辞在楼上等你。”萧烬的声音打断他的怔忪,指节叩了叩方向盘,“他没说要等多久,但你最好别让他等。”
温燃推开车门的动作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初秋的晚风裹着凉意钻进衬衫领口,他抬头望了眼公寓楼顶层亮着的那盏灯,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着,连呼吸都发紧。
电梯上升的数字跳动得缓慢,每一声“叮”都像敲在他的神经上,直到门开在顶层,走廊尽头那扇熟悉的卧室门虚掩着,漏出暖黄的灯光。
他站在门口,手指悬在门板上迟迟没落下。
里面传来轻微的翻页声,是苏景辞看书时特有的习惯,指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
可现在,那声音却让他生出怯意,仿佛只要推开这扇门,就要面对一场无法挽回的审判。
“进来。”
苏景辞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依旧是惯常的温和,却少了往日的暖意。
温燃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门。
卧室里没开灯,只开了床头那盏复古铜灯,暖光顺着灯罩边缘漫下来,刚好落在苏景辞身上。
他坐在床边的地毯上,背靠着床沿,膝上摊着一本翻开的画册,是温燃去年生日送他的莫奈手稿集。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目光落在温燃脸上时,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温燃攥着衣角,喉咙发紧,刚想开口解释误会
苏景辞的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轻轻拂过他的嘴角,那里有一道很深的红痕。
“疼吗?”苏景辞的声音很轻,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让温燃的眼眶瞬间发热。
他摇了摇头,喉结滚动着,却发不出声音。
明明是想解释的,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委屈的哽咽,只能狼狈地别过脸,不想让苏景辞看到自己泛红的眼眶。
“我下的手,我能不知道?”苏景辞的拇指轻轻摩挲着那道红痕,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心疼,“一定很疼吧。”
苏景辞转身走到床头柜旁,打开抽屉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盒子,里面是医用碘伏和棉签。
他拉过温燃的手腕,将人带到床边坐下,自己则半蹲在他面前,动作轻柔地蘸了碘伏,小心翼翼地涂在那道红痕上。
酒精的刺痛感让温燃瑟缩了一下,苏景辞的动作立刻放得更轻,甚至会用指腹轻轻按压周围的皮肤,缓解那点刺痛。
暖黄的灯光落在两人身上,空气里弥漫着碘伏淡淡的消毒水味,却奇异地让人安心。
“刹车片是我自己弄坏的。”
苏景辞的声音突然响起,温燃涂药的动作一顿,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刹车片?是上周苏景辞那辆保时捷的刹车片吗?
“为什么?”温燃的声音带着颤抖,心脏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就为了把我从那个家里赶出来?”
他知道自己在苏家像个累赘。
兰慧敏从来没给过他好脸色,碍了她的眼。
他一直很努力地讨好,学着做兰慧敏喜欢的菜,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可还是换不来一句好脸色。
苏景辞看着他泛红的眼眶,伸手敲了敲他的额头,语气带着点无奈,又有点心疼:“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温燃立刻摇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苏景辞的手背上,滚烫的温度让苏景辞的动作顿了顿。
“不是的……”他哽咽着,“我知道你不是……可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你不喜欢那个家。”
苏景辞的拇指擦去他脸上的眼泪,声音放得更柔,“我看你每天小心翼翼的样子,看你因为苏宇恒的一句话难过好久,看你明明连一个像样的身份都没有,却还要陪着苏明轩去参加那些晚宴……温燃,你该为了自己而活。”
温燃愣住了。
“既然你不喜欢那个家,不如换个地方生活。”
苏景辞握住他的手,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指节,“门外那个萧烬,是萧家的小儿子,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他下半年要去英国留学,你准备准备,和他一起去。”
“我不去。”温燃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他攥紧苏景辞的手,眼神里满是慌乱,“我走了,你怎么办?我不想离开你。”
他伸手把温燃揽进怀里,下巴抵在他的发顶,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温燃,先离开这里。”
温燃埋在他的怀里,眼泪浸湿了他的衬衫。
苏景辞的怀抱很暖,带着他熟悉的雪松味,让他觉得安心,可也让他更舍不得离开。
“那个家,我会处理好。”苏景辞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安抚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猫,“等我把这边的事情解决完,就去找你,好不好?”
温燃的肩膀微微颤抖着,过了好久,才轻轻点了点头。
他知道苏景辞做的决定从来不会改变,更知道苏景辞是为了他好。
那个家确实让他窒息,离开或许真的是最好的选择。
“你先在这里休息。”苏景辞松开他,帮他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我出去和萧烬说一些事情,很快就回来。”
温燃看着他起身离开的背影,心里空落落的,却又带着一丝期待。
他坐在床边,看着床头柜上那本莫奈的画册,手指轻轻拂过封面,那里有苏景辞写的一行小字:“温燃的礼物。”
客厅里,萧烬正坐在沙发上,指尖夹着一支烟,却没点燃。
看到苏景辞出来,他挑了挑眉,把茶几上一个透明的塑料袋推到他面前,里面装着几片断裂的刹车片,边缘还能看到明显的剪切痕迹。
“虽然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做。”萧烬的声音带着点疑惑,却没什么指责的意味,“但咱俩从小一起长大的,我还是向着你的。”
他和苏景辞认识二十多年,从小一起闯祸,一起长大,苏景辞是什么样的人,他比谁都清楚。
苏景辞从来不是会伤害别人的人,更不会伤害温燃——
所以当苏景辞找他,让他帮忙演这场戏,让他带温燃去英国时,他虽然疑惑,却还是答应了。
苏景辞拿起那个塑料袋,看着里面的刹车片,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他把塑料袋放回茶几上,对萧烬说了声:“谢谢。”
“谢什么?”萧烬嗤笑一声,终于点燃了那支烟,吸了一口,吐出淡淡的烟圈,“你要是真觉得过意不去,等我回来,你请我喝几顿好酒就行。”
苏景辞笑了笑,没说话。他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霓虹,沉默了几秒,才转过身看着萧烬,语气认真:“萧烬,温燃就拜托你了。”
“放心吧。”
萧烬弹了弹烟灰,语气随意,却带着承诺的重量,“我会照顾好他的。在英国,没人敢欺负他,除非他想欺负别人。”
他知道温燃对苏景辞有多重要,也知道苏景辞有多担心温燃。他会把温燃当成自己的弟弟一样照顾,不会让他在国外受一点委屈。
苏景辞点了点头,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看着萧烬,又想起卧室里那个还在等着他的小孩,眼神里满是温柔。
“对了。”萧烬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机票,放在茶几上,“下周五的飞机,我已经帮温燃办好了签证和入学手续,学校是你选的那所艺术学院,和我在一个城市。”
苏景点头,拿起机票看了一眼,上面印着温燃的名字,照片上的小孩笑得腼腆,眼神干净得像一汪清泉。
“我进去看看他。”苏景辞对萧烬说,转身走向卧室。
推开门,卧室里的灯光依旧暖黄,温燃已经躺在了床上,眼睛却睁得大大的,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开门声,他立刻转过头,看到是苏景辞,眼神里瞬间亮了起来。
苏景辞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语气温柔:“怎么还没睡?”
“等你。”温燃的声音很轻,带着点鼻音,“你说完了吗?”
“嗯,说完了。”苏景辞点头,从内袋里拿出那张机票,递给温燃,“下周五的飞机,萧烬会陪你一起去。”
温燃接过机票,看着上面的日期,心里既紧张又期待。他抬头看着苏景辞,小声问:“你真的会来找我吗?”
“会。”苏景辞的眼神坚定,语气认真,“我答应你的事情,从来不会反悔。”
温燃看着他,终于笑了。
那是今天以来,他第一次笑,嘴角的红痕还没消,却让他的笑容显得格外明媚,像雨后初晴的阳光,瞬间照亮了整个卧室。
苏景辞看着他的笑容,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他俯身,语气温柔:“睡吧,我在这里陪着你。”
温燃点了点头,把机票小心翼翼地放在枕头底下,然后闭上眼睛。
苏景辞坐在床边,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小时候哄他睡觉一样。
窗外的霓虹依旧闪烁,卧室里一片安静,只有两人均匀的呼吸声。温燃知道,他即将离开这个让他既委屈又温暖的地方,去一个陌生的国家,开始新的生活。
但他不害怕,因为他知道,苏景辞会一直在他身后,等着他,陪着他。
而苏景辞看着怀里熟睡的温燃,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等他处理好这里的一切,就立刻去找温燃。
他不会让温燃等太久,更不会让温燃一个人在陌生的国家里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