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泼洒在军营训练场上，残留的灯光将人影拉得忽长忽短。
杜桥林几乎是被林舒瑶和温燃半扶半架着冲过终点线，粗糙的迷彩裤膝盖处磨出了泛白的毛边，沾着泥土与草屑。
他甫一停下，便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双腿一软瘫坐在地，后背抵着冰冷的铁丝网，胸腔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灼热感，喉间更是干得发疼，仿佛能咳出火星子。
不远处，顾时砚笔挺地站在阴影里，深绿色的作训服衬得他肩线愈发凌厉。
他没有上前，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眼眸冷冷地扫过三人，目光像淬了冰，没有半分温度。
杨飞站在他身侧，嘴角勾着一抹皮笑肉不笑的弧度，双手抱在胸前，声音里带着几分刻意的轻慢：“恭喜啊，总算把任务完成了，走吧，先去吃饭。”
“吃饭……”
杜桥林听到这两个字，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他艰难地抬起头，眼底闪过一丝劫后余生的光亮，沙哑着嗓子重复道，“终于能吃饭了……”
他甚至顾不上拍掉身上的灰尘，撑着地面想站起来，却因为腿软又晃了晃，最后还是温燃伸手拉了他一把。
直播间的弹幕早已炸开了锅，密密麻麻的评论飞速滚动。
【杜桥林这模样也太滑稽了吧，跟丢了半条命似的！】
【笑不活了，刚才跑的时候还喊着要拿第一，现在直接瘫地上了？】
【身为胖子，我要杜桥林发声，我们跑步就是这样的。】
【心疼瑶瑶和温燃，明明也累得脸色发白，还得扶着他。】
观众们隔着屏幕，看着杜桥林狼狈的样子，调侃的话语里带着几分看热闹的轻松，却没人注意到林舒瑶和温燃紧抿的唇——
他们常年为了维持身材严格控制饮食，此刻经过一晚上的高强度训练，胃里早已空空如也，饥饿感像藤蔓般缠绕着五脏六腑，每走一步都觉得头晕目眩。
三人跟着杨飞来到食堂，空气中隐约飘着饭菜的香气，这让他们原本疲惫的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食堂里只亮着一盏顶灯，光线集中在靠窗的一张桌子上，六个洁白的餐盘整齐地摆着，红烧肉泛着油亮的光泽，土豆炖牛肉里的肉块分量十足，西红柿炒鸡蛋酸甜的气息直往鼻腔里钻，还有清炒圆白菜的清爽和一碗飘着葱花的蛋花汤。
温燃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他甚至已经在心里盘算着，虽然没家里的好吃，但看着也不错，等一下先喝一口热汤暖暖胃，再吃几口米饭垫垫肚子。
杜桥林更是迫不及待，甩开两人的手就往桌子边冲，可还没等他的手碰到餐椅，两道身影突然挡在了桌前。
顾时砚和杨飞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顾时砚的目光落在三人身上，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桌菜，本来是给你们准备的。”
他顿了顿，看着三人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继续说道，“但现在，不是了。”
“为什么？”林舒瑶忍不住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实在想不通，他们明明完成了任务，为什么连一顿热饭都吃不上。
杨飞嗤笑一声，指了指门口的方向：“完成任务？你们倒是说说，任务要求里，有没有让你们抛下队友？”
一句话，让三人瞬间哑口无言。
“军姿三十分钟。”顾时砚没有再多余解释，转身走到一边，“现在开始计时。”
三人不敢反驳，只能咬着牙站到指定位置，双手贴在裤缝，腰背挺得笔直。
起初还能勉强坚持，可没过几分钟，双腿就开始发酸，尤其是杜桥林，刚才瘫坐时放松了肌肉，此刻重新绷紧，疼痛感更是加倍。
他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瞥向桌子上的饭菜，红烧肉的油光在灯光下格外刺眼，胃里的饥饿感愈发强烈，甚至开始隐隐作痛。
直播间的评论瞬间分成了两派，争论得不可开交。
【顾时砚也太恶心了吧？人家明明完成了任务，至于这么刁难吗？】
【就是啊，不就是没等队友吗，至于连饭都不让吃？】
【有没有搞错，这根本就是故意针对！】支持三人的观众义愤填膺，觉得惩罚太过严苛。
但另一边的声音也毫不示弱【抛下队友还有理了？军人最讲究的就是团结，他们这样的行为，不吃饭都算轻的！】
【要是在真正的战场上，抛下队友就是送死，这点惩罚算什么？】
【支持顾教官，就得让他们记住这个教训！】两派观众各执一词，弹幕刷得飞快，甚至有人开始互相争执起来。
监控室里的灯光泛着冷白，副导演攥着手机的指节泛白，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评论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刷新，原本对节目环节的讨论，不知何时已经歪了方向，几条刺眼的评论格外扎眼——
【什么破磨练意志，就是拿军人当噱头！】更有甚者，直接用侮辱性的词汇诋毁军人，言辞粗鄙不堪，不堪入目。
副导演越看心越慌，转身看向坐在监视器前的张导演，声音带着几分急切：“张导，网上又吵起来了，还有人……还有人骂军人，这要不要管？要不要让公关团队赶紧出来澄清？”
张导演正盯着屏幕里选手们站军姿的画面，闻言猛地转过头，眼神里满是怒火。
他抬手就往副导演胳膊上拍了一下，力道不小，语气更是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管？怎么不管！你想火想疯了？”
他指着副导演的手机屏幕，声音陡然拔高：“他们那些脑残粉在网上侮辱军人，这种事能不管？军人保家卫国，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轮得到他们在这里说三道四？”
张导演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情绪，可语气依旧坚定，“我要是不管，任由他们这么胡说八道，我还算是个人吗？”
他当即拿起桌上的对讲机，沉声道：“通知公关部，立刻发声明，严厉谴责侮辱军人的行为，绝不姑息！另外，联系平台，把那些恶意评论全部删掉，再敢有这种言论，直接封号！”
副导演看着张导演不容置疑的眼神，瞬间清醒过来，连忙点头：“我这就去办！”
他转身快步走出监控室，心里再没有半分犹豫——有些底线，绝不能碰；有些尊严，绝不能辱。
三十分钟过得格外漫长，当顾时砚终于说“时间到”时，三人几乎是同时松了口气，双腿一软，差点再次摔倒。可还没等他们缓过劲来，顾时砚就对着门口喊了一声：“把菜呈上来。”
很快，两名士兵端着三碗饭菜走了进来，放到了另一张桌子上。
三人走过去一看，瞬间愣住了——
碗里的米饭黑乎乎的，像是掺了沙子，菜更是让人难以下咽：一盘炒青菜里浮着厚厚的一层油，油星子还在不断冒泡；
另一盘不知道是什么肉，颜色发暗，边缘甚至有些焦糊，散发着一股奇怪的腥味；
唯一的“汤”，更是浑浊不堪，里面飘着几片不知名的菜叶，看起来根本不像是给人吃的。
温燃的眉头瞬间皱了起来，胃里开始翻江倒海。
林舒瑶也脸色发白，她虽然饿，但看着这样的饭菜，实在没有半点食欲。
杜桥林咽了口唾沫，心里犯怵，却还是强撑着看向顾时砚。
“坐下，吃吧。”
顾时砚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仿佛眼前的饭菜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餐。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最终还是温燃先拿起了筷子。
他夹了一小口青菜，刚放进嘴里，那股油腻的味道瞬间在口腔里炸开，还带着一丝苦涩。
他强忍着恶心嚼了两下，可实在咽不下去，猛地站起身，捂着嘴冲向了食堂外的垃圾桶，弯着腰剧烈地呕吐起来。
林舒瑶见状，也拿起筷子尝了一口肉，那股奇怪的腥味让她瞬间胃里翻涌，也跟着跑了出去，两人蹲在垃圾桶旁，吐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杜桥林看着两人的样子，心里更是发慌，但他知道，要是不吃，指不定还有更严厉的惩罚。
他闭了闭眼，夹起一块肉塞进嘴里，努力忽略那股腥味，快速嚼了两下咽了下去。
可刚咽下去，胃里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难受得不行。
他又强迫自己吃了两口米饭，每一口都像是在吞咽沙子，最后实在受不了，也捂着嘴跑了出去，趴在墙上干呕起来。
直播间里，原本争论的观众安静了不少。
这时，有几条评论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作为一名退伍军人，我想说，刚进军营的时候，真的可能吃到这样的饭。】
【我老公是军人，他说新兵连的时候，有时候训练完，饭菜就是这样的，为的就是磨练意志。】
【军人家属路过，确实是这样，不是故意刁难，而是想让他们明白，军人的生活不是一帆风顺的，必须能吃苦。】
越来越多有过军旅经历或军属身份的观众站出来解释，原本指责顾时砚的观众也沉默了。
【原来如此，是我误会了顾教官。】
【突然觉得军人好辛苦，这样的饭都得吃，还要坚持训练。】
【楼上，不是你觉得军人辛苦，而是他们真的这么辛苦！向军人致敬，他们真的太不容易了。】
弹幕的风向渐渐变了，满屏都是对军人的敬佩和心疼，刚才的争论也变成了对军人职业的理解与尊重。
林舒瑶吐得浑身无力，她扶着墙慢慢站起来，冷风一吹，更是觉得头晕眼花。
她下意识地看向苏景辞住的宿舍方向，那里黑漆漆的，早就没有了监控的灯光——
为了保护艺人的隐私，宿舍区域的监控只在训练时段开启。
她想起自己刚才吃的难以下咽的饭菜，想起站军姿时的酸痛，一股无名火突然涌上心头。
她恶狠狠地朝着宿舍的方向瞪了一眼，咬牙切齿地说道：“都怪你，苏景辞！要不是你拖后腿，我们怎么会被惩罚，怎么会吃这种东西！”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浓浓的怨气，仿佛把所有的委屈和不满都归咎到了苏景辞身上。
温燃听到她的话，皱了皱眉，想劝两句，却因为刚吐完，实在没力气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