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颧骨躺在床上。她想起白天被王管事骂，又想到自己加班做完本该阿英做的活。一股邪火突然从心底窜上来，烧得她怎么都睡不着。
第二天一早，高颧骨来的格外早。院子里还没什么人，她坐在屋里假装忙活，实则眼睛却瞟着窗外。直到她看到秀玲进来。
秀玲的自行车就停在车间对面的梧桐树下，车后座用铁丝缠着。记住了车子的特征，高颧骨嘴角不自觉的扬了起来。
一上午，高颧骨都在等待时机，趁着大家吃完饭休息的空，她假装上厕所，慢慢走了出去。
厕所离车间有段距离，要路过那棵梧桐树。她脚步匆匆，走到自行车旁时，左右看了看，见没人，飞快地蹲下身，拧下了气门嘴，“噗”的一声轻响，轮胎慢慢软下去一块。
她把气门芯攥在手心，扭头就往厕所跑，后背的汗把衣服都快浸湿了。到了厕所，她随手就把气门芯扔到了便坑内。
一下午，高颧骨干活也有劲了，心情也比以前好了，嘴里还时不时的哼上几句歌谣。
收工后，工人们陆续都离开了。高颧骨猫在角落，特意观察着秀玲。果然，秀玲走到自行车旁，刚要推车就“咦”了一声，弯腰摸了摸轮胎，随即推着车子往门卫室走。
看门大爷见秀玲推着车过来，笑了笑：“丫头，车没气了？”
“嗯，大爷，麻烦您借我气筒用用。”
“咦？秀玲，你这气门芯怎么没有了？”看门大爷刚想帮秀玲打气，发现没有气门芯了。
“我不知道啊。”秀玲也是一脸纳闷。
“你等着。”看门大爷进了屋，不一会拿着一个新的气门芯给秀玲装了上去。
“幸亏平时来找我借打气筒的多，有些车子就是气门芯有问题，所以我买了些备用。”
看门大爷说话的功夫就帮秀玲把气打好了。
“多少钱啊，大爷？”秀玲问道。
“这个又不是啥值钱的东西，我屋里有小半盒呢，赶紧走吧，孩子在家等着急了。”
“谢谢大爷。”
秀玲谢过大爷后便骑车回家了，她压根没有发现这是高颧骨“搞的鬼！”
高颧骨在院里偷偷看着，见秀玲打完气，推着车子稳稳地走了，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发慌。这招不行，得想个更绝的。
第二天，高颧骨上班揣了把锥子来。那是把做活用的小锥子，铁头磨得锃亮。
她又找了个机会，走到自行车旁，猛地蹲下身，对着后轮胎就扎了下去。“...呲...呲....”的声音慢慢传来，轮胎瞬间瘪了一块。她还不解气，又往旁边扎了几下，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做完这一切，她把锥子塞回兜里，手上沾了点轮胎的黑灰。往回走时，她撞见阿英从车间出来，吓得差点跳起来。
高颧骨躲开阿英的眼睛，快步往回走去。
下班后。秀玲果然又推着车去了门卫室。张大爷给她打气时，挠了挠头：“秀玲，你这车子是不是扎了钉子？怎么天天没气？”
“可能吧，回头我检查检查。”
可她还没走到半路，就听见后面“咯噔，咯噔”的声音，没一会后胎就彻底瘪了下去，车把晃得厉害，差点把她带倒。
她停下车，蹲下来摸了摸轮胎，又没气了！这才刚充了气，怎么那么快又没有了，秀玲只能推着走。她记得前面有个自行车修理铺。
到了地方，师傅正收拾东西准备收摊。秀玲赶紧喊住他：“师傅，麻烦您帮我看看这胎。”
师傅把轮胎卸下来，打了点气放进水盆里，水面立刻冒起一串泡泡，还不止一个地方。他捞起来指给秀玲看：“你这胎扎了好几个眼，都在一块儿，补是补不好补了，得换内胎。”
秀玲的心沉了沉：“那能现在换吗？我着急回家。”
师傅摇了摇头：“你这型号的内胎我这儿正好卖完了，明天我去镇上进货给你带一条。要不你把车放这儿，明天来取？”
秀玲抬头看了看天。志远和月亮还等着她回去做晚饭呢，她咬了咬牙：“行，那我明天来取。”
她把自行车寄存在这，空着手往家走。这条路平时骑车只要二十分钟，步行却得走一个多小时。可越走感觉天越黑，越走感觉路越长。
家里，志远正趴在桌子上，他时不时地看着墙上的挂钟，短针快指到8了，长针快指到了12了，平时这个点，妈妈早就该回来了。
他拉着妹妹走到门口，踮着脚往巷口望，望了好几回，终于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正快步往这边走。
“妈妈！”月亮先喊了出来，挣脱哥哥的手就往巷口跑。
秀玲听见声音，脚步更快了些。蹲下身抱住扑过来的女儿，脸上的汗滴在孩子的额头上，凉丝丝的。志远也跟了过来，仰着头看她：“妈妈，你怎么才回来？”
“自行车坏了，妈妈走着回来的。”秀玲摸了摸儿子的头，掌心的汗蹭在他头发上。
刚才赶路时的疲惫和委屈，在看见两个孩子的那一刻，突然就散了，心里暖烘烘的，像揣了个热馒头。
第二天不到六点，秀玲就出门了。没有自行车，她只能步行去厂里，要走一个多小时才能到。
路边的早点摊刚支起摊子，蒸笼里冒出白茫茫的热气，混着豆浆的香味飘过来。她咽了咽口水，加快了脚步。
到门口时，看门大爷正在关门，看见她满头大汗地跑进来，惊讶地问：“秀玲，你咋才来？我正要关门呢。你怎么不骑车子？”
秀玲喘着气，抹了把额角的汗：“车子昨天被扎了好几个洞，内胎得换，放修车摊了，下班再去取。”
她走进小屋，阿英已经坐在工位前忙活了。看见秀玲进来，她赶紧站起来：“姐，你这是咋了？满头大汗的。”
“一会再说！”秀玲赶忙收拾工位，收拾好以后，她才告诉阿英：“车子被扎了，换内胎呢，明天才能骑，今天走着来的。”
背后，高颧骨听见这话，手里的动作突然停了，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明天骑来？那就再扎几下，看你还怎么骑。
看门大爷站在门卫室里，看着秀玲走进去的背影，想到第一天气门芯无缘无故没有了，又想想刚才秀玲说车胎被扎了好几个洞，心里突然明白了什么。
秀玲这丫头性子好，在厂里从没跟人红过脸，谁会平白无故扎她的胎？他想起了高颧骨。心里渐渐有了个主意。
车间里，秀玲已经开始忙活了。阿英坐在她旁边，突然低声说：“连续两天车子都没气，你就没感觉奇怪？”
秀玲愣了愣，随即笑了笑：“没事，可能就是不小心扎到钉子了。”
她没说出口的是，昨天补胎师傅捞起内胎时，指着那些眼说：“这一看就是用锥子扎的，下手还挺狠。”
当时她心里就咯噔一下，只是不愿往坏处想，都是一个车间的姐妹，谁会做这种事呢？当然她也想到了高颧骨。
下班时，看门大爷叫住了秀玲。
“秀玲，明天你记得还是把车子停在原来的位置上，剩下的你就别管了。”
看门大爷心里已经有了他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