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昱在清冷的街头走了很久，直到双腿发酸，才在路边停下。
他抱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无数次回头张望，期待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会追上来，哪怕只是把他抓回去再骂一顿也好。
可是没有。
身后只有空荡荡的街道和昏黄的路灯，那个他期盼的人，始终没有出现。
巨大的失望和心碎如同冰水，将他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
他扯了扯嘴角，想笑自己傻，眼泪却又不争气地涌了上来。
看来程锦是真的……一点也不喜欢他，一点也不在乎他。
他的离开，对程锦而言，或许是一种解脱吧。
他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努力压下喉头的哽咽，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去市中心最好的酒店。”他哑着嗓子对司机说。
他用程锦给他的那张卡开了间顶级套房。
刷卡的时候，他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心态想着：看啊，程锦，我在用你的钱，你看到了吗？我离家出走了，你看到了吗？
酒店的奢华与舒适与他此刻的心情格格不入。
他躺在柔软得过分的大床上，眼睛盯着天花板，手机就放在枕边，屏幕漆黑，安静得可怕。
他知道，程锦肯定能第一时间收到这张卡的消费记录和地点信息。
他甚至在办理入住时，隐约感觉到似乎有视线在暗中注视着自己，可能是程锦安排的保镖。
他一直在等。
等一个电话，一条短信，或者……直接破门而入。
可是，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手机安静得像块板砖，房门也从未被不礼貌地敲响。
程锦明明知道他在哪里，却真的对他不闻不问。
这个认知像一把钝刀，反复凌迟着程昱的心。
他蜷缩在酒店宽大的床上，感觉比睡在街上还要冷。
原来，当一个人真的不想管你的时候，哪怕你就在他眼皮底下，他也可以视而不见。
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熄灭了。
程昱看着窗外繁华却陌生的城市夜景，忽然觉得无比疲惫和茫然。
他该怎么办？
程昱像是把自己囚禁在了这个豪华的套房里。
他不再出门，一日三餐都靠客房服务，味道精致，却味同嚼蜡。
他大部分时间都蜷缩在沙发或床上，眼神空洞地望着某个地方，或者无意识地刷着手机。
他像完成某种仪式般，每天都会用那张卡进行高额消费，订购昂贵的红酒、限量版的球鞋、毫无用处的奢侈品……每一次支付成功的提示音，都像是一根小小的刺，扎在他心上。
他在用这种幼稚的方式呐喊：我在这里！我花着你的钱！你看到了吗？！
然而，银行的消费提醒仿佛石沉大海，程锦那边依旧杳无音信。
直到那天，他像往常一样机械地滑动着手机屏幕，一条本地财经花边新闻猝不及防地撞入他的眼帘——标题赫然写着：【商业巨鳄程锦疑似新欢曝光，与神秘俊秀男子共进晚餐，举止亲密！】
配图虽然有些模糊，但程昱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穿着深色西装，侧脸线条冷硬的男人，正是程锦。
而他对面，坐着一个穿着浅色毛衣、笑容温润的年轻男子，程锦的手……似乎正覆在对方放在桌面的手上，两人低头交谈的样子，看起来氛围融洽，甚至……透着几分暧昧。
程昱的呼吸猛地一滞，手机从颤抖的手中滑落，砸在柔软的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缓缓滑坐在地上，眼睛死死地盯着掉落的手机屏幕，那模糊却刺眼的画面仿佛烙印在了他的视网膜上。
所以……
程锦不是不喜欢男生。
他只是……不喜欢自己。
这个认知像一把淬了冰的利刃，精准地刺穿了他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原来那些躲避，那些疏远，不是因为别的，仅仅是因为……讨厌他。
因为他不够好，不够“乖”，不够……像新闻里那个人一样，温润、得体，能够被程锦温柔以待。
巨大的悲伤和绝望如同海啸般将他吞没。
他再也忍不住，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里，瘦削的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压抑已久的哭声终于冲破了喉咙，在空旷奢华的套房里回荡，充满了无助和心碎。
他像个被遗弃的孩子，在这个冰冷的、用程锦的钱构筑的临时巢穴里，哭得不能自已。
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个人的痴心妄想，是他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程锦的世界里，早已有了更合适的人选，而他程昱，只是一个不懂事、不听话、最终被厌烦了的麻烦。
哭了不知道多久，直到眼泪流干，喉咙沙哑，程昱才慢慢地抬起头。
他走到巨大的落地镜前，看着镜子里那个眼睛红肿、头发凌乱、脸色苍白的自己，活脱脱一个小怨夫的模样。
他盯着镜中的自己看了许久，忽然扯出一个带着嘲讽的笑容，只是这笑容比哭还难看。
“程昱，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低声说，声音沙哑，“为了一个不在乎你的人，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值得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仿佛要将胸腔里所有的委屈和悲伤都排出去。
然后，他转身走进了浴室。
温热的水流冲刷在身上，洗去了连日的颓废和泪痕。
他仔细地打理着自己，洗头，刷牙，刮掉下巴上冒出的细微胡茬。
走出浴室时，他换上了一身干净利落的衣服，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那双原本空洞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一点微弱的光，一种带着决绝和自我保护的光芒。
他拿起酒店的电话，拨通了前台：“你好，请帮我预约一位最好的造型师，立刻，马上。”
几个小时后，站在镜子前的，又是一个精致漂亮的程昱。
头发被精心打理过，衬得脸庞越发白皙俊秀，合身的衣物勾勒出青春的线条，除了眼底深处那一抹难以完全掩饰的落寞，他看起来几乎和那个在成人礼上光彩照人的少年无异。
他对着镜子，努力扬起一个灿烂的、没心没肺的笑容。
“切，”他轻嗤一声，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对那个远在不知何处的人宣告，“世上好男人多的是，谁稀罕一棵不开花的铁树！”
他程昱，又不是没人要。
既然程锦不喜欢他，那他也不会再傻乎乎地继续喜欢下去了。
再找一个就是了！他年轻，长得好看，性格……也不算太差吧？总会遇到懂得欣赏他的人的。
他拿起手机，不再是抱着等待谁消息的期待，而是主动打开了社交软件，开始浏览附近的动态，甚至考虑着要不要约几个朋友晚上出去喝一杯，彻底告别这该死的失恋情绪。
只是，当他划开屏幕，看到那依然没有任何新消息的、属于程锦的聊天窗口时，心口还是不受控制地传来一阵细密的刺痛。
他咬了咬唇，迅速将那个对话框删除，仿佛这样就能将那个人从心里连根拔起。
“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他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大声地、像是在给自己打气般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