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开回公寓楼下,姜予安没有立刻回自己家,而是先去了林舒月家接女儿和雪团。
他调整了一下心情,努力将刚才与墨琛分别时的那份沉重压到心底,换上轻松的表情才敲响了门。
“月月,我回来啦!”他一边说着一边推开门。
然而,客厅里的景象让他微微一愣。
除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正蹲在地上,拿着逗猫棒引得雪团扑来扑去。
“予安哥,”王孟泽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到姜予安,脸上立刻露出阳光灿烂的笑容,很自然地打招呼,“你回来啦?月月姐说雪团找回来了,我正好没事,就过来找雪团玩儿会儿。”
姜予安有些意外,但还是笑着点点头:“嗯,刚带它洗完澡检查完。你来就是了,不过……”
他顿了顿,带着点调侃的语气说道,“你怎么天天给我换称呼啊?一会儿客气地叫‘姜老师’,一会儿又叫‘予安’,上次还听你叫过‘安安’,现在又变成‘予安哥’了?我都快被你叫晕了。”
王孟泽被他这么一说,有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傻笑道:“嘿嘿,我也不知道予安哥你喜欢我叫什么嘛,就……就什么都试着叫叫看啦!你觉得哪个好听?”
这时,林舒月抱着刚睡醒、还揉着眼睛的姜念从里屋走了出来,听到他们的对话,没好气地插嘴道:“你个傻小子,称呼还能随便试的?以后规矩点,叫我‘月月姐’,叫他‘予安哥’,听见没?别没大没小的。”
姜念一看到爸爸,立刻睡意全无,在林舒月怀里扭动着小身子,伸出肉乎乎的小胳膊,奶声奶气地喊着:“爸爸!抱抱!”
姜予安看到女儿,心底那点残留的阴霾瞬间被驱散了大半。
他连忙上前,温柔地从林舒月怀里接过女儿,在她软嫩的小脸上亲了一口:“念念睡醒啦?有没有乖乖听干妈的话?”
“念念乖!”姜念用力点头,搂住爸爸的脖子,依赖地靠在他肩膀上。
王孟泽看着姜予安和姜念之间温馨的互动,又看看在一旁舔毛的雪团,眼神亮亮的,笑着说道:“予安哥,你们家真热闹,真好。”
林舒月在一旁吐槽:“热闹是热闹,就是某个当爸的最近心事重重,连带我们家念念都快成小怨妇了。”
姜予安知道林舒月是在打趣他,无奈地笑了笑,抱着女儿的手却收得更紧了些。
家里有女儿,有朋友,还有失而复得的猫咪,这份实实在在的温暖,确实冲淡了不少因墨琛而起的纷乱心绪。
林舒月看着姜予安虽然笑着,但眉宇间那丝挥之不去的疲惫和复杂,心里了然。
她冲着正和雪团玩得开心的王孟泽扬了扬下巴:“孟泽,你先陪念念、雪团玩一会儿,我跟你予安哥说点事。”
“好嘞!月月姐放心!”王孟泽爽快地应下,立刻接手了照顾姜念的任务,耐心地陪着小家伙继续逗猫。
林舒月则一把拉住姜予安的胳膊,不由分说地把他拽进了自己的卧室,关上了门。
“行了,别强颜欢笑了,跟我还装什么。”林舒月双手抱胸,靠在门板上,直接切入主题,“跟我说实话,你跟墨琛……今天谈得怎么样?他怎么回事?这就走了?”
姜予安叹了口气,知道瞒不过她,也不再掩饰,揉了揉眉心道:“没怎么样。我让他回去了。”
“回去了?!”
林舒月的声音瞬间拔高,眼睛瞪得溜圆,满脸的不可思议,“就这么回去了?现在这情况,他不应该死皮赖脸、二十四小时守着你、疯狂追妻吗?这不符合剧本啊!他就这么轻易放弃了?”
“月月,”姜予安打断她的激动,语气平静,“不是他放弃,是我让他走的。而且,他留在这里,没有意义。”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小区里玩耍的孩子们,声音低沉而清晰:“我真的没办法……对一个对我来说几乎是完全陌生的人,产生出你们口中那种深刻的爱意和依赖。这对我不公平,对他也不公平。”
他转过身,看着林舒月,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现在的局面,只有两种解决办法。要么,我的记忆恢复,变回那个爱他、属于他的‘安安’。要么……”
他顿了顿,坚定地说道:“我们就彻底抛开过去,真正地、从零开始。但是月月,这很难。他心里装着的,是那个知道一切、和他共同经历过所有的‘安安’,而不是现在这个一片空白、甚至对他有些抗拒和陌生的‘姜予安’。他看着我,透过我看到的是另一个人,这种感觉……让我很不舒服,也很有压力。”
“所以,你让他走,是觉得他在这里,反而是在不断提醒你那段缺失的过去,是在逼迫你去扮演一个你根本不记得的角色?”林舒月似乎有些明白了,语气缓和了下来。
“嗯。”
姜予安点点头,“我需要空间,需要时间。不是用来逃避,而是用来……真正地认清我自己现在到底是谁,想要什么。而他,也需要时间……去消化和接受这个全新的、不再那么爱他的‘姜予安’,而不是执着于找回过去的影子。”
林舒月沉默了,她看着好友脸上那份混合着脆弱与坚强的复杂神情,终于不再吐槽。
她走上前,轻轻抱了抱姜予安:“好,我明白了。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但是安安……如果,我是说如果,就算没有记忆,你还是再次对他动心了呢?”
姜予安身体微微一僵,随即露出一抹苦涩又茫然的笑:“那就……到时候再说吧。至少现在,我需要先做‘姜予安’,而不是任何人的‘安安’。”
林舒月听着姜予安的话,心疼又无奈。
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追问:“那……如果你的记忆突然恢复了呢?我是说万一,某天一早醒来,什么都想起来了呢?你会怎么办?”
姜予安沉默了片刻,目光望向窗外,似乎在想象那个可能性。
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假设性的平静:“如果……如果真的能恢复记忆,想起了所有的事情,包括对他的感情……那我自然会去找他。”
但随即,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务实甚至有些急切:“但是月月,我们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这种虚无缥缈的‘万一’上。所以,明天你得陪我去趟医院。”
“医院?”林舒月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紧张地抓住他的胳膊,“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是头疼还是?跟那次车祸后遗症有关吗?”
她瞬间联想到各种不好的可能性,脸色都变了。
姜予安见她误会,连忙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别紧张,我身体没事,没有哪里不舒服。别瞎想。”
他叹了口气,解释道:“我就是想去医院复查一下,专门问问医生。你看,车祸都过去好几个月了,我身体其他方面都恢复得挺好的,为什么偏偏关于过去的记忆,关于墨琛的记忆,还是一点起色都没有?就像被彻底抹掉了一样,连个碎片都抓不住。这正常吗?需不需要再做些深入的检查?或者有什么其他的治疗方法?我总不能一直这样……悬在半空中。”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虑和对答案的渴求。
失去记忆的感觉并不好受,仿佛人生被凭空挖走了一块,四周都是迷雾。
他想要一个确切的说法,一个方向,而不是无止境地被动等待。
林舒月这才松了口气,但眉头依然蹙着:“原来是这样……是该去问问。我明天陪你去。好好问问医生,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咱们心里也好有个底。”
她看着姜予安清瘦的侧脸,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
失去记忆,还要面对一段如此复杂的感情残局,安安承受的压力,远比表现出来的要大得多。
“嗯,谢谢。”姜予安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有最好的朋友在身边支持,让他感觉不是那么孤单。
无论如何,明天先去医院,寻求一个专业的答案。这或许是打破目前僵局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