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明的尸身还挂在藤蔓上，温热的血液顺着衣襟滴滴答答地落在泥土里，发出细微的声响。
林间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以及那些被高高吊起的山匪们因恐惧而发出的、被藤蔓堵住嘴后的“呜呜”声。
他们像一串串等待风干的腊肉，在夜风中无助地摇晃着，亲眼目睹了钱明从偷袭到被反杀的全过程。
恐惧，已经彻底吞噬了他们最后的理智。
墨宁轩收回落在钱明尸体上的目光，那张温润儒雅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他抬眼，视线缓缓扫过那些被藤蔓捆缚得结结实实的山匪。
“一个不留。”
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这些人，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楠姐儿的能力，是墨家最大的底牌，绝不容许有任何泄露的风险。
殷素点了点头，眼神冷硬如铁。
她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墨宁轩转向她，声音放缓了些。
“母亲，您带淑玉他们先去林子那边寻个地方歇息，这里交给我。”
他准备亲自动手。
殷素却摇了摇头，伸手将自己鬓边的一缕乱发掖到耳后，动作利落。
“你带着她们去，处理这些腌臜事，还是我这个老婆子来更顺手。”
她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晚吃什么。
杀人，对她而言，早已是刻入骨髓的本能，而非需要鼓起勇气才能去做的事。
墨宁轩看着母亲平静而坚毅的侧脸，没有再坚持。
他知道，论起经验和效率，自己确实不如久经沙场的母亲。
“那您……”
“楠姐儿留下，我想让她帮下忙。”
殷素打断了他的话，目光投向被墨宁轩抱在怀里的孙女。
这些藤蔓还需要她来操控。
墨宁轩心领神会，他低头看了一眼怀中乖巧的女儿，又看了一眼拄着木棒、脸色因失血而有些苍白的墨怀鑫。
“鑫哥儿，你也留下。”
墨怀鑫闻言一怔，随即胸膛一挺，用力点了点头。
“是，父亲！”
他明白父亲的意思。
有些血腥与残酷，是他作为墨家长子必须面对和习惯的。
逃避，只会让他永远长不大。
墨宁轩不再多言，拉着杨淑玉，示意墨清竹和墨清晗跟上，几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密林的另一侧，去寻觅一个可以暂时避风的山洞。
林地间，只剩下祖孙三人，以及满林子挂着的“猎物”。
殷素环顾四周，最后指着不远处一个天然形成的低洼山坳
“楠姐儿，能把他们都弄到那里去吗？”
“嗯。”
墨清楠轻轻应了一声。
下一刻，奇诡的景象再次上演。
缠绕着山匪们的藤蔓仿佛有了生命，开始自行收缩、蠕动。
那些被吊在半空中的人，被藤蔓拖拽着，悄无声息地划过林间，像一个个巨大的布袋，被精准地投入了那个山坳之中。
整个过程没有惨叫，只有树叶被拖拽时的沙沙声，和身体落入坑中时发出的沉闷碰撞。
很快，山坳里便堆满了人，一个个被捆得动弹不得，眼中只剩下无尽的绝望。
做完这一切，殷素从一个死去的山匪手里捡起一把环首刀，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刀柄的血污。
她转头，看向并肩站立的兄妹二人。
“鑫哥儿，带着你妹妹转过去，别看。”
墨怀鑫咬了咬嘴唇，有些不甘。
“祖母，父亲让我留下，就是想让我……”
“我知道。”
殷素的语气依旧平淡。
“你看可以，但你要看好你妹妹，不能让她看到这些脏东西。”
墨怀鑫瞬间明白了祖母的深意。他深吸一口气，郑重地应道。
“是，祖母，我明白！”
他立刻上前一步，小小的身子站得笔直，正好挡在了墨清楠的面前，像一堵坚实的墙。
“楠姐儿，别怕，哥哥在这儿。”
他声音有些发颤，却努力装出镇定的样子。
墨清楠从他身后探出个小脑袋，软糯糯地开口。“哥哥，我不怕。”
她当然不怕。
眼前这场景，比起末世里丧尸围城、血流漂河的景象，简直就是小儿科。
只是，哥哥这副明明自己也紧张得要命，却还要强撑着保护她的样子，让她心里暖洋洋的。
她没有挣扎，乖乖地任由哥哥挡在身前，然后悄然闭上了眼睛。
物理视线被阻挡，但她的精神力，却如一张无形的大网，清晰地“看”到了山坳里发生的一切。
殷素走进了山坳。
她没有丝毫犹豫，手起，刀落。
冰冷的刀锋划破第一个山匪的喉咙，鲜血喷涌而出，那山匪双目圆睁，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便再没了声息。
被藤蔓封住的嘴里，只能发出“呜呜”的绝望悲鸣。
殷素面无表情，走向下一个。
她的动作快、准、狠，没有一丝多余的花架子，每一刀都精准地落在最致命的位置。
刀锋入肉的沉闷声，骨头被切断的细微声，血液喷溅的滋滋声……
通过精神力，这一切都无比清晰地传入墨清楠的脑海。
她“看”到祖母那双本该是慈祥和蔼的眼睛，此刻却古井无波，仿佛正在处理的不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而是一堆没有生命的木柴。
杀戮，对她而言，是一种收尾工作，冷静，且高效。
墨怀鑫紧紧攥着拳头，指甲都快掐进了肉里。他强迫自己看着，看着祖母的身影在山坳里移动，看着那不断闪过的寒光。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但他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更不敢有丝毫退缩。
这是他的成长，他必须跨过去的一道坎。
不知过了多久，山坳里所有的声息都消失了。
殷素并未立刻停手，她又提着刀，在堆叠的尸体间走了一圈，对着几个看起来像是头目的尸体，又在心口位置补了一刀。
确认再无一个活口后，她才将那把已经卷了刃的环首刀随手丢开。
墨清楠的精神力一直跟随着祖母的动作。
她看到祖母在做完这一切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蹲下身，开始在一个山匪的尸体上摸索起来。
咦？
墨清楠眨了眨眼，有些好奇。
她本来还想着，等会儿提醒一下哥哥，山匪身上肯定有好东西，不能浪费了，得好好搜刮一番。
毕竟“雁过拔毛，兽走留皮”可是末世生存法则第一条。
她正准备悄悄跟墨怀鑫耳语几句，让他有个心理准备，别等会儿看到祖母“摸尸”的举动太过惊讶。
可话还没出口，她的精神力便“看”到了一幅让她叹为观止的画面。
只见殷素的动作极其熟练，手指灵活地在尸体怀中、腰间、甚至靴筒里快速探寻。
钱袋、碎银、银票、甚至藏在暗袋里的几颗小金豆子……凡是值钱的东西，一样没落下，全被她麻利地收入自己怀中。
那手法，那效率，那专注的神情……
墨清楠的小嘴微微张开。
得，用不着她提醒了。
看祖母这架势，业务能力不是一般的强啊！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