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人声鼎沸,尘土飞扬。
“快点快点,一刻钟后准备启程,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呢!”
李贵手中的鞭子甩的啪啪作响,脸上更是嚣张。
底下的人听到李贵的吆喝,也开始对着流放人员呵斥起来。
★
王正伍眉头紧锁,带着手下四人退到一旁,远离了那群乌烟瘴气的差役。
“兄弟们,是我连累你们了。”
王正伍的声音有些低沉,他看着眼前这四个一路跟着自己的弟兄,心中有愧。
光禄司虽是个熬人的地方,但好歹是京官,安稳无虞。跟着他来押送流犯,千里迢迢,风餐露宿,前路更是凶险难料。
“头儿,你这说的什么话!”
一个身材魁梧、面容憨厚的汉子立刻嚷嚷起来,他叫张龙。
“光禄司那地方,除了头儿你,其他一个个的,天天拼后台又不干人事,对着我们这些没背景的更是和五幺六的,我们还得跟着陪笑脸,比伺候我奶奶还累。我早就待够了!能出来活动活动筋骨,痛快!”
另一个精瘦的汉子张虎也跟着点头。
“就是!在京里,咱们这些人想往上爬,比登天还难。跟着头儿,咱们心里踏实,去哪都一样!”
“没错,与其在京城里看人脸色,不如跟着头儿出来闯荡一番!”
“就……就……就是。”
李大川也跟着附和。
几人七嘴八舌,话语朴实,却透着一股子真心实意的追随。
王正伍看着他们,心中一股暖流涌过,多日来的憋屈和郁闷消散了不少。
他用力拍了拍张龙的肩膀,沉声道。
“好兄弟!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流放之路,并非坦途。除了路途遥远,更要防的是沿路的山匪。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可掉以轻心!”
“是!”
四人齐声应道,声音洪亮。
一个看起来最为沉稳的下属,赵全,凑到王正伍身边,轻声道。
“头儿,临行前,我三叔特意找我过去,嘱咐了我几句。”
王正伍偏头看他。
“你三叔给你说什么了?”
赵全的三叔曾在刑部当过多年的老吏,年轻时也多次押送过流放人员,对这里面的门道一清二楚。
“我三叔说,咱们这次只是辅助押送,说白了,就是朝廷派来看着的,免得他们路上做得太过火。这流放的差事,自来就是个苦差,要上再没点油水捞,路上很容易出乱子,所以,上面对于一些事情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路上犯人病了、死了,或者想过得舒坦点,就会拿银子打点差役,差役也就会睁只眼闭只眼。总之,这里面的水,深着呢。”
赵全的语气很谨慎,他知道自家头儿的脾气。
“三叔的意思是,咱们可以不跟他们同流合污,但千万别站出来强行干涉,断了人家的财路。不然,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那些人常年走这条路,要是用些阴损招数对付我们,我们又是生手,防不胜防。”
王正伍的脸色沉了下来,嘴唇抿成一条刚硬的直线。
他生平最恨的,就是这些腌臜事。
赵全见状,又加了一句,声音更低了。
“头儿,三叔还让我提醒您……您在京中,还有嫂夫人和阳哥儿、燕姐儿她们呢。我们几个……家里也都有老有小。”
这句话,像一块巨石,重重压在了王正伍的心上。
他可以不顾自己的前程,甚至不惧危险,但他不能不顾及家人的安危,更不能连累这帮信任他的兄弟。
他们既然跟着他出来,他就得把他们全须全尾的带回去。
许久,王正伍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我知道了。”
他没有再多说,但赵全知道,头儿是听进去了。只是那双眼睛里,充满了不甘和挣扎。
★
流放人员聚集地。
趁着还有时间,殷素决定和几个孩子整理整理钟川送来的东西,也好方便后面取用。
杨淑玉抱着墨清楠坐在丈夫身边,时不时的用手探探她的额头,摸摸脉,确保第一时间发现她的病情有无复发,抱着女儿小小的身子,看着她长长的睫毛垂下,一副奄奄的,昏昏欲睡的模样,心头微酸。
实际上,窝在杨淑玉怀中的墨清楠,脑中两个小人正在打架。
一个说要偷偷遛走,一个说不能走,异能还没恢复。
偷偷捏了捏手背上还有肉窝的小胖手,墨清楠微微叹了口气。
就这小豆丁身体,在这陌生的地方,要想独自行动那是不可能的。
自保都难。
不过,重活一世也挺好的,能好好活着,谁想死啊!
没有丧尸时不时跑来耳边嗷嗷叫,睡眠质量都好了不少。
可不能轻易挂了。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暂时和这家人绑在一起比较稳妥。
看这家人对这具身体的在意程度。
要想保住她的小命应该不难!
流放而已,比她最开始没异能时,被丧尸追着跑,天天担心被啃可舒服多了。
既然决定好了,那就不纠结了。
现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尽快恢复异能。
这地方,可没有丧尸,丧尸晶核以后是指望不上了,只能加强锻炼!
精神力如一张无形的大网,悄然铺开。
自从钟川那场戏之后,她就明白,这场流放绝不简单。
这个身体的父亲墨宁轩看似是落入陷阱的羔羊,实则是一头主动入局,准备反噬猎人的猛虎。
但猛虎也有疏忽的时候,比如,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就在这时,远处一阵马蹄声响起,紧接着一股毫不掩饰的恶意,像一根淬了毒的针,直直刺入她的感知范围。
来事了!
墨清楠心中一凛,精神力瞬间锁定源头。
官道上,三个穿着侍卫服饰,脸色阴沉的男人翻身下马。
墨清楠运用精神力悄无声息地靠近几人,捕捉几人的行动。
★
“谁是主事的?”
“我是,你几位是有何事?”
押送头目李贵上前一步,面上一脸谄媚,心中却是不屑。
呵,估计又是哪家来人求他关照的。
看来又要有一笔不小的收入了。
想到这里,李贵笑的更是见牙不见眼。
领头的把李贵叫到一边,留下其他两人在一旁警戒,钱明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
“我是宁安郡主的侍卫长钱明,我们郡主有话交代。”
那侍卫的暗哑声音,透着一股阴冷。
李贵一看令牌,心中一惊。
“哎哟,原来是钱侍卫长啊!不知郡主娘娘有何吩咐?”
李贵立刻换上了一副谄媚至极的嘴脸,腰都快弯到了地上。
“郡主娘娘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小的一定办得妥妥帖帖,保管让郡主娘娘满意!”
姓钱的侍卫满意地点点头,压低声音道。
“郡主说了,路上,给墨家那一家子‘好好照顾照顾’。”
他特意加重了“好好照顾”四个字,眼中的狠厉一闪而过。
“至于怎么照顾,你懂的,……这流放路途遥远,路上出点什么意外,病了、伤了,或者不小心掉进山沟里,那都是他们自己命不好,可怪不得别人。”
“尤其是墨宁轩,还有他那对宝贝儿女,得让他们知道知道,得罪了郡主的下场。”
李贵心领神会,脸上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狞笑。
“是!是!是!小的明白!您就放心好了,保证让郡主娘娘满意。”
“至于殷素那老妇,郡主说了,留她一口气,别让她轻易就死了。”
钱侍卫慢条斯理地补充道。
“郡主还想要她在北境生不如死的活着,若让她轻易死了,难解郡主心头之恨。”
李贵听得双眼放光,搓着手道。
“钱侍卫长,您放心,小的懂!保管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钱侍卫从袖中摸出一张银票,塞进李贵手里。
“这是郡主给你的赏钱。郡主说了,事成之后,这押送犯人的苦差事,李头儿就不用干了。郡主保你一个京中肥缺,到时候,荣华富贵,手到擒来。”
李贵接过银票,只瞥了一眼上面的数额,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他点头哈腰,恨不得给钱侍卫跪下。
“谢郡主恩典!谢侍卫长提携!您就瞧好吧!我李贵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听话!保证当好郡主的一条好狗!小的保管让他们一家子,走不出这三百里地,就去跟阎王爷报道!”
钱侍卫带着其他两人满意地骑马走了。
李贵掂了掂手里的银票,看着远处墨家人的方向,眼中迸发出贪婪而残忍的光芒。
★
杨淑玉怀里,墨清楠缓缓睁开眼,那双本该天真无邪的眸子里,此刻却是一片冰冷的寒潭。
宁安郡主?
之前狱中那带着一群人来耀武扬威的老妇?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得和这家人待在一起。
看来,得找个机会,提醒一下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