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静悄悄的。
代悦感觉身子爽利多了，背后垫着枕头，半坐半靠在病床上，脸上也终于有了点血色。
她那双总是清亮的眼睛总算不再涣散，重新聚起了神采。
林夜几乎没怎么合眼地守在一旁，下巴冒出了一圈青胡茬，眼底下泛着淡淡的黑影，衬衫也皱巴巴的，可他却一点没松懈。
早上亲自跑去医院食堂，好歹求师傅单做了碗清淡的鸡丝粥。
这会儿，他正笨拙又小心地舀起一勺粥，仔细吹凉，再轻轻递到她嘴边。
“小心烫。”
他专注得好像天底下就这一件事最重要。
代悦没推辞，顺从地张嘴咽下。
温热的粥水滑进胃里，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她看着他憔悴却认真的侧脸，心里酸酸软软的。
她伸出没扎针的那只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搭在床边的手背。
“你也去吃口饭、歇会儿吧。”她声音还有点哑，透着虚弱。
林夜反手就握住了她的手指，掌心温暖。
“我不饿，”他摇摇头，眼神就没从她脸上移开过，
“医生说你没事了，很快就可以回去了。”
傍晚医生来查房，仔细检查了她肿着的脚踝，又量了体温血压。
“恢复得挺好，炎症下去了。明天再观察一天，要是没问题，后天就能出院回家养着了。记住，这只脚千万不能用力，至少卧床两周，记得按时回来换药。”
听到“回家”两个字，代悦和林夜下意识对视了一眼，两人眼神都有些复杂，但里头都藏着些如释重负和心照不宣的暖意。
代青山老两口早早赶来了，大包小包提了不少东西。
见女儿气色好转，林夜又照顾得周到，这才稍稍放心。
待了一会儿，就把林夜劝着先回去了。
回到家，林夜才觉出累来，浑身跟散了架似的。
他冲了个热水澡，一头栽进床上，几乎秒睡。
第二天下午，医生终于点头应允出院。
林夜小心翼翼地把代悦抱上轮椅，动作轻得像捧着一件珍宝。
他推着她办手续、取药，代悦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令人安心的味道，心里格外踏实。
车子平稳地往木子山村开。
夕阳把天边染成了暖橙色，远山温柔，田野宁静。
代悦靠在车窗边，望着外面既熟悉又添了许多新变化的景色，心里百感交集。
这一次回来，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
代悦躺回自己软和的床上，盖着晒得蓬松的被子，一直绷着的那股劲儿终于彻底松了下来。
她忽然清楚地感觉到，林夜早已不知不觉重新成为了这个家离不开的一部分。
晚饭时，赖玉英张罗了满满一桌菜，清淡却营养，都是利于伤口愈合的。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气氛温馨又自然。
代青山高兴地开了瓶好酒，给林夜倒满，自己也满上。
“小夜，这杯叔敬你！”代青山端起酒杯，神情郑重，
“这次多亏有你！”代青山仰头一饮而尽。
林夜也没多话，端起杯跟着干了。
火辣的酒液滚过喉咙，烧得心里却暖烘烘的。
赖玉英不停给林夜夹菜，心疼地念叨：
“小夜，多吃点，你看你都累瘦了，这几天肯定没吃好睡好。”
饭桌上热气腾腾，说说笑笑，仿佛过去那些磕绊隔阂从未存在过。
代悦小口喝着妈妈熬的鸡汤，看着眼前这幕，眼眶忍不住发热。
桌子底下，她悄悄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林夜的手。
林夜的手微微一滞，随即反手将她微凉的手指紧紧攥在掌心。
饭后，林夜又陪代青山说了会儿话，主要是让他放心基地的事，都安排妥了，安心照顾女儿就行。
赖玉英收拾完碗筷，又给代悦端来了热水，代青山嫌她多事，拉着她下了楼。
房间里终于静下来。
天黑了，窗外偶尔传来几声狗叫和虫鸣。
林夜拧了热毛巾递给代悦擦脸。
自己拖了把椅子坐在床边。
“怎么样？脚还疼得厉害不？”他低声问，很自然地伸手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
代悦摇摇头：“好多了，就是还有点麻。”
看他眉眼间的疲惫，她心疼地催他：“你也累坏了，快回去好好睡一觉吧，这儿有我妈在呢。”
林夜嘿嘿一笑：“我不走，就在这儿陪着你待一会儿。”
代悦拗不过他，让林夜坐过来，然后轻轻的靠在他的身上。
这一刻，她仿佛又回到了桐音阁的美好甜蜜时光。
灯光下，两人一时都没说话，却不觉得尴尬。
静了一会儿，代悦忽然轻声开口，目光望着窗外流淌的月光，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林夜，”她顿了顿，像在鼓足勇气，
“等我的脚好了……找个时间，我们……去把手续办了吧。”
林夜浑身猛地一震，倏地抬头看她，眼睛里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和一丝怕听错的小心。
“悦悦，”他声音激动得发颤，“你别骗我……真想好了？”
代悦转过头，迎上他灼热的目光，苍白的脸上泛起一抹红晕。
她清晰地、用力地点点头：
“想好了。以前是我不够勇敢，总想着逃，以为走了对谁都好，但这次……我不想再错过了。”
林夜深吸一口气，巨大的喜悦像暖流冲遍全身。
他俯下身，双手捧住她的脸，额头轻轻抵着她的额头，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竟有点湿漉漉的。
“好……好！等你好了，我们就去！”
他声音低哑，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情意，
“悦悦……”
他温热的吻粘在了代悦的唇上。
代悦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份失而复得的亲密，心里被安宁和期待填得满满的。
许久，唇分。
林夜说道，等你好了，我带你去母校走走。可能你都不认识了
我听老爸说了，正想去看看呢。
代悦抿嘴笑了笑，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轻声问：那...等办手续的时候，咱们要不要回母校拍几张照片？
林夜眼底漾开温柔的笑意：好主意。你想婚礼怎么办？
简单点就好，
代悦脸微微发红，就在家里办吧，请亲戚朋友吃个饭。不过...我得先瘦下来，在家里吃得太好了，我都圆润了。
胡说，你这样刚好。
林夜继续问。
那...将来想要个男孩还是女孩？
代悦被他问得耳根都红了，低头摆弄着被角：
都要...不过要是能有个像你一样的儿子，或者像我一样漂亮的女儿...那更好了。
不行，我还是想多要几个……
林夜握住她的手，声音里带着笑意，
“你不怕计生办把我们家拆了？”
代悦忍不住笑了，眼里闪着幸福的光。
“去他的……老子又不要他们养，要钱给他们就是了……”
代悦乐坏了。
楼下的代青兰夫妇，能清楚的听到代悦“咯咯……”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