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暖阁之中,铜炉新添了炭火。
那跳跃的火光映照在案上的罪状册上,竟泛出一丝冷冽的光。
韩邦、吴一贯、屠滽三人并肩而立,稳稳地站在左侧。
朝服的下摆随着他们的站姿齐齐扫过脚下的青砖。
仿佛在无声地彰显着他们的威严与职责。
刘瑾揣着手,独自站在中间位置。
青袍上还残留着晨起的霜气。
那微微的寒意似乎也透露出他一路匆匆赶来的急切。
陆炳则按剑而立,稳稳地站在右侧。
飞鱼服的纹路在火光的映照下清晰可见。
每一道纹路都仿佛在诉说着他的身份与使命。
“臣等参见陛下!”
五人齐声躬身,那洪亮的声音震得殿角的铜铃都轻轻作响。
仿佛也在为这庄重的时刻增添一丝肃穆。
朱厚照靠在龙椅上,姿态闲适却又透着威严。
指尖轻轻叩着案边,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起来吧。周家的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刑部尚书韩邦率先上前一步,恭敬地将厚厚的案卷递到张永手里。
“陛下,臣等联合东厂、锦衣卫核验三日,周寿、周瑭罪状确凿,人证物证俱全。”
他的声音沉稳而坚定,仿佛在向陛下保证着案件的严谨性。
“周寿强占民田一千三百亩,逼死庄主一人、民女一人,贪墨赈灾粮两千石,收受贿赂白银八千两,共计二十七项罪名。”
“周瑭袭爵后纵容管家强占水田,打伤百姓三人,包庇家丁作恶,共计九项罪名。”
韩邦详细地汇报着,每一项罪名都如同沉重的巨石,压在众人的心头。
都察院左都御史屠滽紧接着补充,手里举着一叠画押纸。
“陛下,这是五十六位百姓的亲笔证词,还有顺天府压存的十七起旧案卷宗,每一条都与东厂查获的供词吻合,绝无半分虚假。”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愤慨,为百姓所遭受的不公而鸣不平。
朱厚照的目光缓缓扫过案卷,最后落在“逼死民女张氏”的条目上。
眼神中闪过一丝冷厉。
“证据都扎实?没有遗漏?”
他的声音低沉,仿佛在审视着每一个细节。
刘瑾尖着嗓子接话,那声音在暖阁中显得格外刺耳。
“陛下放心!奴才派番子反复核验,连周寿弘治八年抢的果园地契,都从他家地窖里搜出来了,与户部存档的田亩图严丝合缝!”
他拍着胸脯保证,仿佛在向陛下展示自己的办事能力。
陆炳也躬身道:“臣派锦衣卫复核了丈量结果,周寿虚报的‘荒田’实则亩产三石,贪墨的赋税账目也已查清,与户部银库流水能对上。”
他的汇报简洁明了,却又不失严谨。
大理寺卿吴一贯擦了擦额头的汗,紧张之情溢于言表。
“陛下,三法司按《大明律》逐条比对,所有罪名都有律法依据,定罪无虞。”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如释重负,仿佛完成了一项艰巨的任务。
朱厚照点点头,手指在案上重重一敲,那声响如同惊雷一般。
“好!既然证据扎实,就按律处置!”
他的声音坚定而决绝,彰显着皇权的威严。
他抬眼看向五人,眼神冷得像冰。
“周寿作恶多端,逼死两条人命,贪墨国库巨款,按律斩立决!”
“周瑭包庇纵容,虽未直接杀人,却也罪无可赦,流放三千里,永不许回京!”
他的判决如同利剑,直刺罪恶的心脏。
“周家的长宁伯爵位、庆云侯爵位,即刻收回,削除宗籍,家产全部抄没,充入常平仓补贴灾民!”
朱厚照的话语掷地有声,仿佛要让整个京城都听到他的决心。
韩邦等人齐声应道:“臣(奴才)遵旨!”
他们的声音整齐划一,表达着对皇命的绝对服从。
朱厚照话锋一转,语气更重了几分。
“还有,行刑那天定在菜市口,传朕的旨意,在京所有勋贵、外戚,不论爵位高低,都必须去观刑!”
这话一出,五人都愣住了,他们没想到陛下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让勋贵外戚去看皇亲伏法,这是要当众立威啊!
这将对朝廷的格局产生怎样的影响呢?
刘瑾最先反应过来,连忙躬身。
“陛下圣明!让他们亲眼看看作恶的下场,以后保管没人敢再胡来!”
他的马屁拍得恰到好处,迎合了陛下的心意。
陆炳也附和道:“臣这就安排锦衣卫去通知,谁敢缺席,以抗旨论处!”
他的行动迅速而果断,彰显着锦衣卫的执行力。
朱厚照摆了摆手。
“去吧,行刑定在三日后,让三法司尽快拟好布告,张贴在京城各城门。”
他的命令清晰明确,不容置疑。
“臣遵旨!”
韩邦、吴一贯、屠滽躬身应道,脸上终于露出轻松之色。
陛下定了调,他们再也不用愁如何平衡皇亲与律法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五人告退离去,暖阁里只剩下朱厚照和张永。
朱厚照拿起案卷,翻到周寿勾结户部郎中张显的条目,冷笑一声。
“张显那厮,也该一并处置了。”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厌恶,对这种贪官污吏绝不姑息。
张永连忙道:“陛下,锦衣卫已经把张显抓了,正关在诏狱里,等周家案子审结一起判。”
他的汇报及时而准确,让陛下能够掌握最新的情况。
“嗯。”
朱厚照放下案卷,对张永道。
“明天让报社把周家案子的来龙去脉、处置结果都登出来,要写清楚周寿的罪状,还有朕要拟立勋贵外戚特别律法的事,让全京城的百姓都知道。”
他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让百姓看到朝廷的公正与决心。
张永眼睛一亮。
“陛下英明!这样一来,百姓知道陛下严惩恶徒,定会拍手称快,也能让勋贵外戚更安分。”
他的赞扬发自内心,对陛下的决策充满了敬佩。
朱厚照刚要说话,殿外突然传来小太监的通报声。
“陛下,内阁首辅李东阳求见,说有要事禀报!”
这突如其来的通报,让暖阁中的气氛又紧张了起来。
朱厚照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来得正好。”
他似乎已经预感到李东阳的来意,心中充满了期待。
他对张永道:“让他进来。”
小太监领命而去,很快,李东阳的身影就出现在暖阁门口。
他穿着藏青色朝服,手里捧着一个锦盒,袍角沾着些尘土,显然是从内阁急匆匆赶来的。
那匆忙的脚步透露出事情的紧急。
“臣李东阳,参见陛下!”
李东阳躬身行礼,声音里带着几分急促,仿佛迫不及待地要将重要的事情禀报给陛下。
朱厚照靠回龙椅,指了指案旁的锦凳。
“坐吧。看你这模样,怕是有好消息要告诉朕?”
他的语气轻松而随意,却又不失威严。
李东阳连忙起身,将锦盒举过头顶。
“陛下,臣与内阁同僚连夜商议,已拟好《勋贵外戚约束律法草案》,特来呈请陛下御览!”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兴奋和期待,这份草案凝聚了内阁所有人的心血。
张永上前接过锦盒,打开后递到朱厚照面前。
朱厚照看着锦盒里厚厚的律法草案,封面上“正德元年正月廿九 内阁拟”的字样格外醒目。
指尖轻轻落在封皮上,眼神里满是期待。
这份草案将给朝廷带来怎样的变革呢?
暖阁里的炭火噼啪作响,仿佛也在为这重要的时刻奏响乐章。
李东阳站在案前,紧张地攥着袍角。
这份草案凝聚了内阁所有人的心血,既延续了太祖、太宗朝的律法精神,又针对仁宗朝以来的积弊做了补充,不知道陛下是否满意?
他的心中充满了忐忑。
朱厚照翻开草案首页,目光扫过“勋贵外戚不得强占民田、不得干预地方行政、犯法与民同罪”的条款。
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
这些条款正是他想要看到的,它将为朝廷的稳定和发展奠定坚实的基础。
他抬起头,看向李东阳。
“李首辅,这草案,朕可要仔细看看了。”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肯定和鼓励,让李东阳心中的石头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