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收复大理城
(一)陆路攻坚:雾锁龙尾关,竹箭与毒藤的较量
1278年腊月的大理,晨雾像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龙尾关的城楼顶上。刘云勒住马缰时,呵出的白气刚散开就融进雾里,身后骑兵队的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声音被雾气吸走了大半,只剩下闷闷的“笃笃”声,像敲在棉花上。
“将军,这雾浓得能拧出水来。”副将郑虎抹了把脸上的潮气,皮甲上沾着细碎的水珠,“元军在关楼上怕是也看不清咱们的动静。”
刘云没说话,只是抬手示意队伍停下。他翻身下马,拨开路边一丛带着晨露的山茶,花瓣上的水珠滚落在手背上,凉丝丝的——大理的腊月从不会结冰,哪怕是最冷的清晨,气温也稳稳停在十五度上下,雾再浓,也带着股湿润的暖意。
关楼之上,元军百夫长巴图正烦躁地踢着脚边的箭筒。他是个久居北方的蒙古人,到大理三个月,至今没适应这种“穿单衣过冬”的古怪气候,此刻只披着件薄薄的皮袍,却还是热得额头上冒油。“去看看,雾里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他冲了望兵吼道,声音在雾里散得七零八落。
了望兵刚探出头,就被一支竹箭穿透了喉咙。箭簇是用大理特产的金竹削成的,淬了见血封喉的箭毒木汁液,伤口处瞬间泛起乌黑。他没来得及哼一声就栽下城楼,尸体“噗通”砸在关楼前的水洼里,溅起的水花混着黑血,在雾气里晕开。
“动手!”刘云挥剑时,藏在雾里的三百精兵同时起身。他们手里的盾牌是用当地的楠木做的,轻便且防潮,此刻排着密集的阵形,一步步往关楼推进。大理的雾气有个古怪的性子,贴地的地方浓如牛乳,离地三尺却渐渐稀薄,正好掩护着士兵们的动作。
巴图听见动静时,宋军已冲到关楼脚下。他慌忙下令“放箭”,可元军的铁箭穿进浓雾里,大多钉在了湿漉漉的石板上,连个人影都没伤到。“用滚石!”他咆哮着,指挥士兵推开垛口后的巨石,可雾气里根本看不清目标,滚石砸在空处,只溅起一片水花。
“将军,左侧山坳有动静!”郑虎突然喊道。刘云转头时,看见雾里钻出几十个裹着黑色头帕的身影,是大理本地的白族义军——他们昨夜收到消息,带着祖传的竹弩来助战。这些人身形瘦小,在雾气里像泥鳅似的灵活,攀着关楼的石缝往上爬,手里的短刀闪着寒光。
“是段家的人!”巴图认出那些头帕的样式,气得脸色铁青。大理段氏虽已归顺元朝,但暗中一直养着义军,没想到敢在这个时候发难。他抽出弯刀砍倒两个爬上垛口的白族义军,却没注意到刘云的队伍已经摸到了城门下。
城门是用百年老杉木做的,裹着厚厚的铁皮,可年久失修,铁皮接缝处早已锈出了缝隙。郑虎带来的几个壮汉,手里握着大理铁匠打的“破城锥”——这玩意儿是用茶马古道上的马帮铜铃熔铸的,顶端锋利如刀,此刻正被他们顶着往缝隙里钻。
“哐当”一声脆响,铁皮被撬开一道口子。刘云顺势将佩剑插进去,借着雾气掩护,手腕一转,锁舌应声断裂。城门“吱呀”开了半尺宽的缝,正好容一人通过。
“跟我来!”刘云第一个钻进去,剑出鞘时带起的风驱散了身边的雾气,迎面撞见个举着火把的元军,剑锋顺势抹过对方的脖颈,温热的血喷在脸上,带着股浓重的羊膻味——那是北方元军身上特有的味道。
巷战在雾气里展开。元军穿着厚重的皮甲,在狭窄的巷弄里转不开身,而宋军的楠木盾牌轻便灵活,总能在关键时刻挡住劈来的弯刀。白族义军更熟地形,他们带着宋军钻进墙缝般的暗道,从元军背后突然杀出,竹箭上的毒液见血就发作,倒下的元军个个脸色乌黑,死状凄惨。
巴图想从后门逃,刚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就撞见个披着红色披风的少女。她手里握着柄小巧的银刀,是段家的大小姐段灵素,身后跟着十几个手持铁尺的白族妇人——这些人平时是洗衣做饭的仆妇,此刻却个个眼神凌厉,铁尺挥得虎虎生风。
“巴图,你占我段家祖宅,今日该还了。”段灵素的银刀划破雾气,直取巴图咽喉。她的刀法带着大理武术的灵动,不像元军的劈砍那么刚猛,却总能从刁钻的角度袭来。
巴图被逼得连连后退,皮袍被银刀划开数道口子,冷不防被身后的门槛绊倒——那是段家特意为老人设的矮门槛,此刻却成了他的催命符。段灵素的银刀没入他胸膛时,他听见少女轻声说:“大理的地,容不得你们撒野。”
雾气散时,关楼上升起了大宋的旗帜。刘云站在垛口上,看着下方巷弄里忙碌的身影:白族妇人正用草药给受伤的宋军敷伤口,她们的草药带着薄荷的清凉;段灵素指挥着义军修补被战火熏黑的门楼,金竹做的脚手架在阳光下泛着黄亮;郑虎正和几个铁匠比划着,想把缴获的元军铁箭熔了,再打些破城锥。
“将军,清点完了。”郑虎走来时,手里拿着个水囊,递过来时还带着温度,“元军死伤两百三十七,咱们折了四十五,义军牺牲了十九个。”
刘云喝了口水,水质清冽,带着点苍山泉水特有的甘甜。他望着远处云雾缭绕的苍山,山腰处的积雪在阳光下像镶了金边,而山脚下的大理城,屋檐上的青苔正趁着湿润的雾气疯长。
(二)水路奇袭:洱海潮起,渔船与战船的周旋
郑龙的船队驶出蝴蝶泉时,洱海上的晨雾刚散,阳光透过云层,在水面上洒下一片碎金。三十艘战船都是用洱海边的老松木打造的,船身涂着桐油,在水里泡得越久越结实,这是大理渔民祖祖辈辈传下的法子。
“郑将军,前面就是小普陀了!”了望的渔民出身的士兵喊道。郑龙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一座小小的孤岛浮在水面上,岛上的普陀寺香火缭绕,此刻却隐约能看见战船的桅杆——元军把那里当成了前哨站。
“放慢速度,把船伪装成渔船。”郑龙下令时,士兵们纷纷拿起渔网和鱼篓,有几个老渔民还往水里撒了把鱼苗,动作娴熟得像真要捕鱼。大理的渔民都知道,洱海的鱼最认苍山来的活水,这个时节撒网,总能捞上几尾肥美的弓鱼。
元军的战船泊在小普陀南侧的暗礁区,那里水浅,大型船只不好靠近。守船的元军大多是北方人,不熟悉洱海的水性,正懒洋洋地躺在甲板上晒太阳,有人还学着当地渔民的样子,用树枝钓水里的小鱼。
“就是现在!”郑龙突然挥旗。三十艘战船同时掉转方向,船头的撞角是用从元军那里缴获的铁锚改的,锋利异常。渔民士兵们划桨的节奏突然变快,那是茶马古道上马帮赶路的调子,顿挫有力,船速瞬间提快了三倍。
元军的哨兵直到战船冲到百米外才反应过来,扯着嗓子喊“敌袭”,可慌乱中根本拉不动沉重的船锚。郑龙的先锋船“洱海号”率先撞上一艘元军战船的侧舷,铁撞角硬生生撕开个大洞,海水“咕嘟咕嘟”往里灌,船上的元军尖叫着往水里跳,却忘了洱海的暗礁比刀子还利,不少人刚落水就被礁石划破了腿。
“往暗礁区冲!”郑龙站在船头,手里挥舞着把渔叉——这是他跟渔民学的,比刀剑在船上好用。战船跟着他的指挥,像游鱼般在暗礁间穿梭,元军的大型战船根本不敢追,只能眼睁睁看着宋军的小船在缝隙里钻来钻去,时不时回身放一箭,或者扔几个点燃的渔火。
小普陀上的元军想从陆路支援,却被岛上的寺僧拦住了。主持是个年过八旬的老僧,拄着根降龙木拐杖,挡在寺庙门口:“出家人不杀生,也不许你们借道造孽。”元军想硬闯,却发现寺庙的门槛被数十个僧人和香客堵死了,这些人手里拿着木鱼、烛台,虽没什么杀伤力,却个个眼神坚定。
激战中,一艘宋军战船被元军的火箭射中了帆篷。掌舵的老渔民临危不乱,喊着大理方言的号子,指挥士兵往帆上泼海水——洱海水带着苍山的矿物质,灭火比淡水快三分。火灭时,他得意地拍着船板:“这点小伎俩,在洱海不管用!”
郑龙注意到元军的旗舰泊在浅滩处,船底肯定搁了浅。他让人把几艘小船装满干柴,点燃后顺着潮水往旗舰漂去,自己则带着主力船队绕到旗舰后侧,用铁链将其与暗礁锁在一起。
“弃船!”元军旗舰上的千户见火船逼近,终于喊出了这句话。可士兵们刚跳下水,就被洱海特有的“倒灌潮”卷得东倒西歪——这种潮水看着平缓,却能把人往礁石上推,不少人被撞得头破血流。
潮水退时,郑龙的船队泊在了小普陀的码头。老僧带着僧人们送来热茶,茶水里放了苍山的蜂蜜,喝起来甜丝丝的。“将军看那礁石,”老僧指着岸边一块被海浪冲刷得光滑的巨石,“元军占岛时,想把它炸了拓宽码头,结果炸碎的石块反而把航道堵得更死——这洱海啊,护着咱们呢。”
郑龙望着水里嬉戏的鱼群,那些鱼不怕人,偶尔还会跳起来,溅起的水珠落在手背上,暖融融的。远处的水面上,宋军正用元军的战船残骸搭建临时码头,木材遇水后发出“咯吱”的声响,像在哼着首古老的歌谣。
(三)合兵攻城:月光下的大理城,血与花的重逢
刘云的陆路队伍与郑龙的水路队伍在大理城下汇合时,已是黄昏。夕阳把苍山的积雪染成了金红色,山脚下的大理城,城墙是用青灰色的条石砌的,城门上的“大理”二字,还是段氏先祖亲笔题写的,此刻被元军涂改成了“元”,看着格外刺眼。
“南门的瓮城最薄弱,”段灵素指着城防图,指尖划过一处不起眼的拐角,“那里的地基是当年建城时用夯土填的,雨水泡了这么多年,早就松了。”
刘云点头时,郑龙从船上搬来了“秘密武器”——几十根粗壮的毛竹,是从洱海边的竹林砍来的,顶端削成了尖,还裹上了浸透桐油的麻布。“今晚月色好,正好用得上。”他拍着毛竹,竹身结实得能承受几个人的重量。
入夜后,大理的月亮升起来,又大又圆,清辉洒在青石板上,亮得能看清地上的蚂蚁。刘云的队伍摸到南门瓮城时,守城的元军正围着篝火赌钱,他们大多是被强征来的汉人,思乡情切,喝了点酒就松懈了防备。
“放!”刘云低声下令时,郑龙的士兵们推着毛竹冲了过去。这些毛竹被当成了简易的攻城锤,顶端的尖部狠狠撞在夯土墙上,发出“咚咚”的闷响,震得墙缝里的泥土簌簌往下掉。
元军慌了神,往城下扔火把时,反而照亮了自己的位置。城墙上突然响起“嗖嗖”的竹箭声,是白族义军的支援——他们早就埋伏在城墙内侧的民房里,此刻从窗户探身射箭,专挑元军的火把手。
“快!填炸药!”郑龙让人把从元军那里缴获的火药塞进墙缝。大理的夯土有个特性,遇火会变得坚硬,却怕震动,火药爆炸时,不是炸开个大洞,而是让整面墙的泥土都松了下来,像块被泡软的糕饼。
“冲!”刘云第一个爬上塌落的墙段,脚下的泥土湿软,还带着股青苔的腥气。他身后的士兵跟着涌进来,与元军在瓮城里展开厮杀。大理的夜风吹过,带着点山茶的香气,混合着淡淡的血腥味,说不出的古怪。
段灵素带着义军从侧门攻入时,正撞见元军的万户想从秘道逃跑。那秘道是段家修的,只有族里的核心成员才知道,此刻反而成了元军的催命符。“这条路,你们不配走。”段灵素的银刀划破月光,万户的惨叫声在狭窄的秘道里回荡,惊飞了头顶栖息的夜鹭。
郑龙的船队在洱海里发射了信号弹,那是用渔民的渔火改良的,燃烧时会发出刺眼的白光。城内的元军看见信号,知道水路也失守了,军心顿时大乱。有个元军的百夫长,干脆扔掉了刀,跪在地上哭喊:“俺是中原人,俺想回家……”
刘云听见了,让人把他捆起来,扔进了俘虏营。他继续往前冲,路过大理王府时,看见院墙上的茶花正开得热闹——这是大理的冬花,花瓣厚实,在月光下像抹了层胭脂。有朵花被剑气震落,落在他的甲胄上,沾了点血,红得越发惊心动魄。
天快亮时,大理城的东门终于被打开。刘云登上城楼,扯下那块被涂改的“元”字牌匾,露出下面被掩盖的“大理”二字,虽有些斑驳,却风骨犹存。郑龙扛着宋军的旗帜爬上来,旗杆是用洱海边的龙竹做的,笔直挺拔。
“升旗!”刘云喊道。旗帜展开时,被晨风吹得猎猎作响,与远处苍山的积雪、近处绽放的茶花,还有城下欢呼的百姓,构成了一幅奇异的画面——这里的冬天没有冰雪,却有比冰雪更坚韧的东西,在月光下,在花影里,在每一个为故土而战的人眼中,灼灼发亮。
晨光漫过城楼时,刘云低头看向掌心,那里躺着半朵被震落的茶花,花瓣上的露珠滚下来,滴在手背上,温温的,像泪,又像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