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深处,时间仿佛凝固。赵宸如同嵌入岩壁的石雕,气息微弱到与周围的岩石融为一体。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那场与燃魂针孔进行的、凶险万分的“手术”之中。
引导龙脉残余能量冲击针孔的过程,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每一次尝试,都伴随着经脉撕裂、神魂震荡的极致痛苦。混沌之光如同风中残烛,在湮灭与重燃的边缘反复摇摆。但赵宸的心志,在经历了无数次生死考验后,已坚如磐石。他凭借着修罗眼对能量细微变化的洞察,以及混沌之力那近乎本能的适应与演化特性,一次次在崩溃的边缘稳住阵脚,艰难地推进着。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几个时辰,也许是数日。当赵宸的意识都因极度专注而有些模糊时,一个微小的突破终于出现了。
心口那个最致命的燃魂针孔,在承受了不知多少次的龙脉能量冲刷和混沌意念的疏导后,其内部狂暴的能量旋涡边缘,终于被成功地“镀”上了一层极其稀薄、却异常稳定的淡金色光泽!那是被混沌之力初步驯服、并与龙脉气息融合后形成的…一层缓冲膜!
这层膜的出现,意味着针孔内部那毁灭性的能量泄露,被暂时遏制了!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丝,但带来的变化却是立竿见影的。一直疯狂抽取他生命本源的那股吸力,骤然减弱了大半!与此同时,一丝精纯而温和的、混合了龙脉生机与混沌包容特性的能量,反而通过这层膜,缓缓反哺到他那干涸的经脉之中!
“成功了…”赵宸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虽然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另外两个针孔依旧如同黑洞,全身伤势依旧沉重,但这无疑证明了他的思路是正确的!绝境之中,他硬生生凿开了一丝缝隙!
他不敢有丝毫松懈,立刻趁热打铁,将更多的心神投入到对心口针孔的巩固和拓展上,同时分出一部分意念,开始尝试用同样的方法,去疏导右肩和丹田的燃魂针孔。
地底无日月,修行不知年。就在赵宸全身心投入到这缓慢而艰难的修复过程中时,他并未察觉到,他身下这片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龙脉残余节点,正因他持续引动龙脉能量和混沌之力的交融,而发生着某种极其微妙的变化。
起初,只是一些散逸在岩石深处的、早已失去活性的龙脉碎片,如同受到召唤般,缓缓向他汇聚,融入那层淡金色的缓冲膜。接着,更深层的地脉中,一些沉睡的、古老的意念尘埃,似乎被这股蕴含着“变数”的气息惊醒,开始发出无声的律动。
这一日,赵宸正引导着一股稍大的龙脉能量流,小心翼翼地冲刷着右肩的针孔。突然——
“嗡……”
一声并非来自听觉,而是直接响彻在他灵魂深处的、低沉而苍凉的嗡鸣,毫无征兆地爆发开来!这声音仿佛来自万古之前,充满了岁月的厚重与无尽的悲怆!
赵宸浑身剧震,引导的能量流瞬间失控,右肩针孔处的缓冲膜剧烈波动,险些崩碎!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从深沉的入定中被强行惊醒!
“什么声音?!”他心中骇然,修罗眼瞬间开启到极致,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然而,周围依旧是那片黑暗死寂的岩壁,并无任何实体存在。
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却无比清晰地笼罩了他!那不是赵棠的冰冷窥伺,也不是幽冥死气的邪恶侵蚀,而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浩瀚、仿佛源自大地本身的…意志!
“是…龙脉残存的意识?!”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赵宸的脑海!京城龙脉虽被吞噬,但其庞大无比,总有一些深埋地底、与主干若即若离的支脉或残魂,并未被完全消化,而是陷入了沉眠。此刻,竟被他这外来的“变数”给…惊醒了?
没等他想明白,那股苍凉的意志便如同潮水般涌来,夹杂着无数混乱的碎片信息,冲入他的识海!
那是破碎的山河影像…是陨落的巨龙哀嚎…是王朝兴衰的剪影…是万民祭祀的愿力…是龙脉被强行抽离、吞噬时的痛苦与不甘…最终,所有的画面和声音,都汇聚成一股滔天的怨念与…一丝极其微弱的、对“新生”的渴望!
这庞大的信息流几乎要将赵宸本就脆弱的神魂冲垮!他闷哼一声,七窍中渗出鲜血,混沌之光疯狂闪烁,全力守护着意识核心。
“汝…是何人…”一个断断续续、仿佛由无数个声音重叠而成的古老意念,直接在他心中响起,充满了疑惑与审视,“身负…混沌…窃取…龙元…意欲…何为…”
龙脉残魂将他当成了企图窃取龙脉本源的存在!
赵宸心中念头急转。解释?对方是残存的集体意识,逻辑混乱,未必能听懂。对抗?以他现在的状态,无疑是螳臂当车。唯一的生机,或许在于…共鸣!
他强忍着神魂的刺痛,将自身那缕微弱的混沌之光,以及其中蕴含的虞贵妃守护意志、高阳的净世气息,还有他自己不屈的求生执念,尽可能地散发出去,试图与龙脉残魂那股对“新生”的渴望产生共鸣。
“我非窃贼…亦是…求存之人…”赵宸以意念回应,声音带着同样的沧桑与疲惫,“龙脉已碎…京城将倾…邪祟横行…我欲…重铸基石…觅一线生机…望…助我…”
他传递的意念简单而直接,没有过多解释,而是将自己的处境、目标与龙脉残魂本身的诉求捆绑在一起。
龙脉残魂的意志沉默了片刻,那庞大的信息流冲击稍稍缓和。无数混乱的意念碎片在赵宸识海中翻滚、碰撞,似乎在消化、在判断。
“混沌…变数…生机…”残魂重复着这几个关键词,那股怨念似乎减弱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审视与权衡,“然…汝…太弱…如蜉蝣…如何…撼树…”
“水滴石穿…星火燎原…”赵宸咬牙坚持,将混沌之光那“演化”与“包容”的特性展现出来,“龙脉虽残…意志不灭…与我合力…或可…向死而生…”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地底的阴风似乎都停止了流动,只剩下灵魂层面无声的交流与博弈。
终于,龙脉残魂的意志再次波动起来,这一次,少了几分敌意,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有怀疑,有期待,更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善…赌…一把…”残魂的意念变得清晰了一些,“吾…助汝…稳固…残躯…汝…需立誓…若得生机…必…重续龙脉…护佑…山河…”
这是一个交易!龙脉残魂愿意用残余的力量帮助赵宸稳定伤势,甚至加速修复,但条件是,赵宸将来必须履行重续龙脉、守护社稷的誓言!
赵宸没有丝毫犹豫!这不仅是求生之路,更是他身为镇北王、身为隆庆之子的责任与本心!
“我,赵宸,以神魂立誓!若得一线生机,必倾尽全力,重续龙脉,护佑山河,荡涤妖邪,至死方休!”
誓言既出,神魂共振!一股无形的契约之力,将赵宸与这片大地残存的龙脉意志,紧密联系在了一起。
“善…”
龙脉残魂发出一声仿佛解脱又似期待的叹息。下一刻,赵宸身下的岩壁骤然变得温热!一股远比之前精纯、磅礴无数倍的龙脉本源之力,如同沉睡的巨龙苏醒,温和却坚定地涌入他的体内!
这股力量,不再是散逸的碎片,而是龙脉残魂凝聚的本源!它迅速流淌过赵宸千疮百孔的经脉,所过之处,破碎的经脉被强行接续、加固,受损的脏腑得到滋养,那三个燃魂针孔外的缓冲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凝实、稳固!甚至连他神魂的创伤,都在被缓缓修复!
更重要的是,这股龙脉本源中,蕴含着这片土地数千年的记忆与规则碎片!它们与赵宸的混沌之光交融,加速着混沌对这片天地规则的“理解”与“演化”过程!
赵宸的气息,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恢复着、壮大着!虽然距离巅峰依旧遥远,但至少,他从垂死边缘,被硬生生拉回了重伤但可愈的状态!而且,他对自身混沌之力的掌控,以及对这片天地规则的认知,都在飞速提升!
然而,福兮祸所伏。就在赵宸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机缘中时,龙脉残魂的意志再次传来急促的警告!
“小心…‘它们’…被惊动了…”
赵宸心中一凛,修罗眼瞬间望向地脉更深、更黑暗的方向。只见那里,原本沉寂的能量乱流,此刻仿佛沸腾起来!无数道充满贪婪、暴戾、混乱的古老意志,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正从四面八方向他所在的位置汇聚而来!
是“墓”中其他被惊动的恐怖存在!龙脉本源和混沌气息的波动,如同黑暗中的明灯,吸引了这些贪婪的“囚徒”!
真正的危机,才刚刚开始!而这一次,他无处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