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武城内,此刻已经彻底化为一片燃烧的废墟和血腥的屠场。持续不断的猛烈炮击,将这座曾经繁华的月氏王都从里到外彻底“犁”了一遍。街道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纵横交错的弹坑和堆积如山的瓦砾。断壁残垣间,火焰熊熊燃烧,浓烟遮蔽了天空,使得即便是白昼,也昏暗如同黄昏。
幸存下来的月氏人,无论是士兵还是平民,都如同惊弓之鸟,蜷缩在相对坚固的角落或深挖的地窖里,瑟瑟发抖地听着外面仿佛永无止境的爆炸声。每一次地动山摇的巨响,都意味着又有一些人、一些建筑被彻底抹去。绝望和恐惧如同毒雾,弥漫在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
在这片炼狱中,几支狼狈不堪的队伍,正冒着不断落下的炮弹和四处飞溅的碎石,艰难地向城市中心——王宫的方向移动。他们是月氏国内几大部落的首领及其亲卫。
这些往日里在各自领地上作威作福、甚至能与国王分庭抗礼的头人们,此刻早已没了往日的威风。华丽的袍服沾满污血和尘土,脸上写满了惊恐和仓惶。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逃向王宫,并非因为对国王有多忠诚,而是在这毁灭性的打击下,下意识地认为那里是最后、也是最坚固的避难所。毕竟,相比其他区域,王宫附近的炮火似乎确实稍微稀疏一些,但这仅仅是他们的错觉,是秦军炮火延伸尚未完全覆盖到的短暂间隙而已。
当他们终于连滚带爬、损失了不少亲卫才冲进王宫大门时,看到的是一片同样混乱和绝望的景象。宫人们尖叫奔走,侍卫们面无人色,华丽的宫殿建筑上也出现了破损,地面上甚至还有未干的血迹和可怕的碎肉痕迹。
月氏王兀突支瘫坐在王座下的台阶上,目光呆滞,浑身散发着难闻的气味,仿佛一下子老了二十岁。
几位部落首领看到他这副模样,心中最后一点敬畏也荡然无存。积压的恐惧、愤怒和绝望瞬间爆发出来!
“兀突支!都是你!若不是你一味避战,将大军龟缩城内,我月氏何至于此!” 一位性如烈火的首领率先发难,指着国王的鼻子怒吼,连敬称都省了。
另一名首领立刻附和:“没错!还有你那愚蠢的求和!派出的使者呢?是不是早就被秦人给杀了?我们最后的机会都让你这白痴给浪费了!”
“当初就不该听你的!应该集中兵力与秦人野战!就算死,也比现在这样被当成老鼠一样轰死强!”
“是啊,如果是野战,我月氏就算不敌,也断不会如现在这样,毫无还手之力,还自己给自己选了个坟墓!替秦军考虑的真周到!”
“是你害死了所有人!你不配当我们的王!”
指责声、谩骂声此起彼伏,往日庄严的宫殿变成了菜市场一般的骂街场所。贵族、大臣、首领们都将怨气和恐惧发泄到了国王身上。
兀突支起初还试图辩解几句,但在众人汹汹的指责下,很快便彻底崩溃,只是抱着头,喃喃自语:“投降……只要投降就好了……亲人看到我们投降了一定会停止炮击的……”
这句话仿佛提醒了众人。骂解决不了问题,现在最重要的是活下去!
“对!投降!必须立刻投降!” 所有人都达成了惊人的一致。
但问题又回到了原点——如何把投降的消息送出去?之前派出的侍卫无一归来,已经证明了此路不通。
“组建敢死队!” 一位老成些的首领咬牙道,“挑选最忠诚、最不怕死的勇士!从不同方向,同时尝试突围!哪怕只有一个人能成功冲出去,跑到秦人面前跪下,我们就有救了!”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所有人的同意。此刻,什么部落隔阂、什么兵力损失,都比不上自己的性命重要。几位首领和将军们纷纷拿出了自己压箱底的最精锐亲兵,迅速组建了数支规模不大的“敢死队”。
只是,这支敢死队的任务并非冲锋陷阵、斩将夺旗,而是——冲出地狱,去向敌人投降!
这无疑是战争史上最荒诞、最讽刺的敢死队任务。
很快,几支小队从王宫的不同侧门悄然冲出,向着城外不同的方向亡命奔去。他们利用残垣断壁作为掩护,拼命想逃离这片死亡区域。
王宫内,所有贵族、首领,包括国王兀突支,都挤到相对完好的窗户边或了望口,死死盯着那些远去的身影,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卑微的期盼。他们从未如此关心过手下士兵的性命,此刻,每一个敢死队员都承载着他们生存的全部希望。
“快跑啊!”
“一定要成功啊!”
“长生天保佑!”
他们默默地祈祷着,甚至忽略了不时落在附近、震得宫殿簌簌落土的爆炸。
然而,他们的祈祷显然是徒劳的。
城外,秦军炮兵阵地上,气氛完全是另一番景象。
炮手们已经彻底进入了“演练”状态。装填、发射、清膛、微调、再装填……流程熟练得如同机械。阵地上堆满了打空的弹药箱,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味,炮管也因为持续射击而变得滚烫,需要不时泼水降温。
“哈哈!过瘾!这得轰掉多少房子了?”
“谁数那个?侯爷说了,打光炮弹就行!”
“看!东面那截城墙好像塌了!”
“北面也塌了一大段!哈哈,这月氏人的王都城墙是泥捏的吗?”
士兵们一边操作,一边兴奋地交流着。对于城墙的坍塌,他们并不意外,在如此密集的炮火反复蹂躏下,再坚固的土木结构也支撑不住。
甚至连前沿指挥所里的项羽,通过望远镜看到东、北两侧城墙大面积坍塌时,都忍不住愣了一下,随即嗤笑出声:
“操!这就塌了?老子专门带来的重炮还没开始发力呢!这他娘的是什么豆腐渣工程?也配叫王都城墙?这要是在咱大秦,负责修这城墙的官员、匠作,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得拉去砍头!不,诛三族!丢人现眼!”
他语气中充满了鄙夷和不屑,仿佛看到了一件劣等产品。
既然预留的“破城利器”——那几门重型攻城炮——似乎没了用武之地,项羽立刻改变了主意。
“传令重炮营!”项羽大手一挥,“别闲着!目标不变,给老子轰击月氏王宫区域!装填高爆弹!每发射两炮,向外延伸一百五十步!老子倒要看看,那乌龟壳子能扛得住几炮!”
“诺!”
命令下达,一直在待命的重炮营终于等来了表现的机会。
轰!轰!
几声更加沉重、更加恐怖的巨响加入了大合唱!重型攻城炮发射的炮弹威力远超普通野战炮,它们划过长长的弧线,带着毁灭性的动能,狠狠地砸向王宫及其周边区域!
大地震颤得更加剧烈!每一次重炮命中,都仿佛一次小型地震!
其中一发重炮炮弹,极其幸运,或者说对月氏人极其不幸地直接命中了王宫建筑群的一角!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那座偏殿连同里面可能藏匿的人员,瞬间被炸上了天!巨大的碎石和木梁四处飞溅,甚至砸到了主殿的屋顶!
王宫内正在祈祷的贵族们被这近在咫尺的恐怖爆炸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趴倒在地!玻璃窗被震得粉碎,灰尘簌簌落下,掉得他们满身都是。
而他们派出去的那些“投降敢死队”,下场更是凄惨。他们根本不可能穿越由两百门火炮编织的死亡火网。有的小队刚离开王宫没多久,就被一轮覆盖炮火精准命中,全员化为齑粉;有的试图钻小巷,结果整条巷子被重炮炮弹直接抹平;有的侥幸跑得远了些,却被延伸射击的霰弹覆盖,打成了筛子……
无一成功。
王宫内的人们,透过弥漫的硝烟和灰尘,隐约看到远处那些代表希望的身影被一团团火光和烟尘吞噬,最后一点侥幸心理也彻底破灭。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每一个人。
而城外,重炮的轰鸣,依旧一声接着一声,无情地摧残着昭武城最后的核心区域,也一步步地将月氏王国的最后象征,推向彻底的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