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你们说的天宇,是不是戴黑框眼镜,笑起来左边嘴角有个梨涡?”唐悠悠突然从剧本里抬起头,手里的马克笔还停在“泪点标注”旁,眼睛亮得像发现了新台词的戏剧评论家。
客厅里的喧闹瞬间暂停。吕子乔举着的披萨悬在半空,美嘉正往手链上串新珠子的手也顿住了。展博推了推眼镜,突然一拍大腿:“对对对!就是他!悠悠你也认识天宇?”
“我就说这名字耳熟!”唐悠悠把剧本往沙发上一扔,盘腿坐直身体,“当年我在话剧团排《罗密欧与朱丽叶》,他来给我们修过灯光设备!记得吗?就是总跳闸那次,他蹲在后台配电箱前捣鼓了半小时,出来时满脸黑灰,还笑着说‘这下朱丽叶的阳台光不会忽明忽暗了’。”
展博眼睛瞪得溜圆,猛地凑过来:“你说的是不是2015年夏天?他当时还背着个蓝色帆布包,包上别着个机器人徽章?”
“对对!就是那个包!”唐悠悠拍着膝盖笑起来,“他说那是他自己焊的徽章,材料是废弃的电路板。哎?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因为那个机器人徽章,是我给他的!”展博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点少年般的兴奋,手舞足蹈地讲起来——
“天宇是我高中同桌,我们俩都爱泡在学校的创客空间。他总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衬衫,袖口永远卷到小臂,露出手腕上那道修电路板时烫的疤,像片小小的枫叶。有次科技节,我们组队做智能机器人,他负责编程,我负责组装机械臂。比赛前三天,机器人突然失控,机械臂把展示台砸了个坑,零件撒了一地。我当时急得快哭了,他却蹲在碎片里笑,说‘正好,咱们换个更厉害的结构’。”
展博边说边比划,手指在空中模仿机械臂的动作:“他连夜拆了自己的旧手表,把里面的齿轮卸下来当传动装置,又从废品站淘来个旧硬盘,拆出磁头改造成传感器。天亮时,机器人居然能跳《江南Style》了!评委都看傻了,最后给了我们特等奖。那个机器人徽章,就是用那次比赛剩下的材料做的,他说‘给展博,以后拆东西记得叫上我’。”
“拆东西?”美嘉咬着草莓抬头,“他还爱拆东西?”
“何止爱拆!”展博笑得眼睛眯成条缝,“他家阳台堆的全是拆下来的旧家电。有次他拆微波炉,把磁控管卸下来,说要做个‘迷你加热器’,结果差点把窗帘点了。阿姨拿着鸡毛掸子追他三条街,他边跑边喊‘妈!这是科学实验!’”
唐悠悠听得直乐:“怪不得他修灯光时那么熟练,原来是拆家小能手啊!对了,他是不是总随身带个小本子?我记得他当时在后台画电路图,本子上还夹着片干枯的银杏叶。”
“是银杏叶!”展博一拍手,“那是我们学校的校花,每到秋天就落一地。他说银杏叶脉像电路,能启发灵感。有次我失恋,趴在桌上哭,他没说话,就把那片银杏叶夹在我课本里,旁边写着‘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下次恋爱记得叫上我参谋’。结果我后来追宛瑜,真的是他帮我写的情书草稿,还说‘要突出你的外星人思维,女生就吃这一套’。”
吕子乔突然插嘴:“哎哎,他帮你追宛瑜,就没帮我追美嘉?太不够意思了!”
“怎么没帮?”展博挑眉,“你忘了?你当年在酒吧用的‘僚机话术’,什么‘你的眼睛像星星,比台上的灯还亮’,不就是他教的?他说对付美嘉这种心软的,要带点傻气的浪漫。”
美嘉脸一红,踹了子乔一脚:“好啊!我说你当年怎么突然变油嘴滑舌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展博笑得神秘,“天宇最会观察人了。他说子乔的优势是‘脸皮厚’,得把这个转化成‘真诚的执着’;说美嘉看着大大咧咧,其实心里软,吃软不吃硬;还说悠悠你适合直接点,因为演话剧的人最懂‘戏剧张力’。”
唐悠悠眼睛一亮:“他还说过我?快说说!”
“有次我们在话剧团门口等你,你穿着戏服出来,裙摆上沾着假血,他就跟我说‘你姐们儿有股劲儿,像野草,能在石缝里开花’。”展博回忆着,语气里满是怀念,“后来他去外地读大学,临走前把那本夹着银杏叶的本子留给我,说‘朋友就像电路,就算离得远,电流也能顺着回忆跑回去’。”
他突然从背包里掏出个磨得发亮的硬壳本,翻开泛黄的纸页,里面果然夹着片银杏叶,旁边是密密麻麻的字迹,有电路图,有拆东西的步骤,还有几行给朋友的备注:
“展博:适合外星式浪漫,多提宇宙和星星。”
“子乔:发挥厚脸皮优势,加三分傻气更可爱。”
“美嘉:送草莓,带她数珠子,细节打败一切。”
“悠悠:直接说‘你的戏演到我心里了’,话剧人懂这个。”
唐悠悠凑过去看,突然指着其中一页笑出声:“哈哈!他还写‘悠悠演朱丽叶时,眼神太凶,得提醒她柔一点,不然罗密欧要吓跑了’!”
“可不是嘛,”展博点头,“他就是这样,总能看到别人没注意的细节。有次我们去吃火锅,他盯着锅看了半小时,说‘你看这沸腾的气泡,像不像宇宙大爆炸?’,结果把自己的丸子煮飞了,溅了一身汤。”
客厅里的笑声此起彼伏,像滚沸的火锅汤。美嘉小心翼翼地摸着那本旧本子,突然发现最后一页有行小字:“朋友是拆不散的零件,就算散落各地,拼起来还是原来的样子。”
“他现在在哪啊?”唐悠悠的声音软下来,带着点期待,“我们要不要找他聚聚?就说……就说当年被他帮过的‘零件们’,想重新拼起来了。”
展博的眼睛亮起来,用力点头:“好啊!我有他去年寄来的明信片,地址是苏州的一家创客空间。我们可以……”
话没说完,门铃突然响了。吕子乔喊着“肯定是外卖”跑去开门,却在门口愣了愣,回头朝屋里喊:“哎,你们看谁来了?”
众人抬头望去,门口站着个穿蓝衬衫的男人,袖口卷到小臂,手腕上的疤痕依稀可见,手里拿着个蓝色帆布包,包上的机器人徽章在灯光下闪着光。他看到屋里的人,笑了笑,左边嘴角的梨涡陷了进去:“听说……我的‘零件们’在念叨我?”
展博手里的本子“啪”地掉在地上,唐悠悠的马克笔滚到沙发底下,美嘉手里的草莓差点捏烂——时光好像突然倒回了很多年前,那个蹲在创客空间里拆东西的少年,带着满身的阳光和银杏叶的味道,真的顺着回忆的电流,跑回来了。
而那本旧本子摊开在地上,风吹过纸页,最后那句“朋友是拆不散的零件”,仿佛在轻轻叹气,又像是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