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透,街面上的雾还没散干净。
我站在屋顶,盯着远处一群野狗追着扫帚疯跑,嘴里还哼着那首刚编出来的童谣。声音断断续续飘上来,听得人想笑又有点瘆得慌。
阿骨打那傻狗昨晚真把勋章挂脖子上满街溜达,连卖豆浆的大婶都认得出他了——虽然骂的是“扫大街去”,但至少记住了“扫把精”这三个字。
这就够了。
名声这东西,不怕难听,就怕没人提。现在整条街的小孩都在唱,说明风向变了。
我摸了摸腰间的断剑,锈铁贴着皮带晃了一下,像是在点头。
系统突然冒了一行字:【妖气波动检测中……东南角三处异常聚集,能量等级低,疑似人类夹墙密会】
我挑了下眉。
余孽开始抱团了?
挺好,死狗临死前总爱咬一口,我不介意让他们多喘两天,顺便把藏身的地儿都亮出来。
翻身跳下屋檐,我没走正街,顺着后巷的排水沟一路穿到妖市老铺子。木门虚掩着,里头传来阿骨打咋咋呼呼的声音:“西府梁家昨儿半夜送菜!厨子早归顺咱们了,肯定有问题!”
我一脚踹开门:“吵什么?当自己是菜市场广播站?”
他猛地回头,手里还攥着本破册子,见是我立马挺直腰板:“昭哥!正汇报呢!”
“汇报个屁。”我走进地窖,拍了拍椅子上的灰,“你说梁家半夜送菜?送的啥?”
“茶点。”他翻了页,“绿豆糕、枣泥卷,还有两壶陈年普洱。”
我坐下来,翘起二郎腿:“哦,那他们家主子最近是不是特别爱喝茶?”
“……啊?”
“你蠢归蠢,别连基本逻辑都不会。”我敲了敲桌子,“一群快被砍头的贵族余党,平日喝凉水都怕呛着,现在突然讲究起茶点了?谁订的?谁送的?谁接的?”
阿骨打眨巴眼,忽然反应过来:“您的意思是……这是联络暗号?”
“不全是。”我冷笑,“是试探。他们想看看有没有人盯梢,有没有内鬼通风报信。所以选了个最不起眼的方式——送吃的。”
我说完,从袖子里掏出一小包粉末,灰不拉几的,像过期面粉。
“追踪粉?”他眼睛一亮。
“对。你昨晚派出去的眼线,有没有混进送菜队伍?”
“有!小狸猫变了个挑夫,跟着进了后院。”
“那就让他把这玩意儿撒进点心里。”我把粉递过去,“别太多,一点就够。吃下去不会死,但身上会留味儿——只有我能闻到。”
阿骨打嘿嘿一笑,接过就往外冲。
“等等。”我叫住他,“别只盯着梁家。今晚我要知道城里所有偷偷聚会的窝点,一个都不能漏。”
“明白!”他转身又跑,“保证让他们的茶会变成‘被抓会’!”
我靠回椅背,闭上眼。
一夜过去。
子时三刻,地窖里只剩我和几盏油灯。
断剑横在膝上,我缓缓睁开眼,血瞳一点点亮起来。视野瞬间扩散,整座帝都的妖气流动像一张蛛网在我脑中铺开。
东南角,两个微弱的气息躲在夹墙里,正在烧纸。火光映出半张族徽——萧家的云纹边角。
西北角,一人伏案疾书,笔尖蘸的是黑砂墨,但纸上写的不是字,是密语符文,方向指向南境旧道。
第三股气息在城北废庙,已经换了三次位置,明显在防追踪。
有意思。
我指尖轻弹,三缕黑焰从断剑缺口飞出,悄无声息钻入地下,顺着地脉爬向三处据点,附在房梁、墙缝、床底阴角。
这些火不烧东西,只烧“记忆”——只要他们在屋里说过话,火焰就能复刻声波震动,等我随时调取。
做完这些,我收了血瞳,伸个懒腰。
“该收网了。”
第二天清晨,梁家密室。
一名中年男子掀开暗格准备取信,手刚伸进去,愣住了。
桌上多了一张纸条,墨迹未干,写着四个大字:**下次藏好点**。
他脸色发白,左右查看,门窗紧闭,守卫没换,昨夜也没异响。
可这张纸条……是谁放的?
同一时间,西北宅院。
那名写密信的文士打开暗柜,发现自己的信原封不动躺在里面,旁边也压着一张一模一样的纸条,连笔迹都像他自己写的。
他浑身发冷,猛地抽出匕首砸向房梁——却什么都没砍到。
城北废庙更离谱。
那人刚脱下夜行衣,就看见自己昨晚换下的靴子挂在床头,鞋带系得整整齐齐,里面塞了张纸条:**鞋臭,建议通风**。
他当场把靴子扔出窗外,哆嗦着念叨:“见鬼了……真是扫把精来了……”
消息没传开,但在那几户人家的仆人间悄悄炸了锅。
“听说了吗?梁老爷昨儿早上差点跪祠堂里哭祖宗。”
“我家太太今早不敢喝茶点了,说怕吃出个纸条来。”
“我表哥在北街当差,说昨夜巡逻看见扫帚自己动了,追了三条巷子!”
流言越传越邪乎,有人说夜里听见屋顶有脚步声,却看不到人;有人说自家灶台无缘无故多了灰字;还有人说梦见狐狸笑着递他一张纸条。
而我,正坐在地窖啃烧鸡。
阿骨打一脸兴奋地冲进来:“昭哥!全炸了!三家全都吓破胆了!有个直接收拾包袱要跑路!”
我咽下一口肉:“跑了?”
“刚出城门就被咱们的人拦住了,说是‘您忘了带纸条’,吓得当场尿裤子。”
我笑了:“不错。这波操作,够他们做一个月噩梦。”
“要不要再加点料?”他搓着手,“比如往他们被窝里塞蜘蛛?或者让小鬼半夜敲门喊‘查煤气’?”
“留着。”我抹了把油手,“这些人不够格。等哪天碰上真硬茬,再用这些绝活。”
他撇嘴:“可我觉得吓人也挺有意思的……”
“吓人不是目的。”我站起身,拍掉裤子上的渣,“是要让他们知道——你们躲哪儿我都看得见,你说什么我都能听见,你脱双鞋我都管得着。”
我拿起断剑,插回腰间。
“以后谁敢搞小动作,不用动手,一张纸条就够了。”
阿骨打抱着名册跟在后面:“那……墙上那行字还留着吗?”
“哪行?”
“昨天写的:今日战绩,余孽三家,纸条三封,零伤亡——胜于无形。”
“留着。”我走到梯子口,“让后来的新人看看,什么叫不动刀子也能让人跪着求饶。”
他嘿嘿笑:“我再去写一条呗?‘扫把精上班第一天,吓退反贼三百员’?”
“滚。”我翻上去,“再瞎编名字,下次纸条就写你头上。”
晨雾还没散,街上行人渐多。
我走在石板路上,路过一家茶馆,听见里面有人低声议论:
“你说最近这几起怪事,真是那个‘扫把精’干的?”
“可不是嘛!听说他能穿墙,会读心,专门收拾坏官。”
“哎,我儿子昨儿晚上做梦,说梦见个穿青袍的瘸腿狗妖,脖子上挂着焦铁牌,站在他床头说‘明天记得唱童谣’……”
我脚步没停,嘴角抽了抽。
阿骨打这货,怕是连梦都安排上了。
转过街角,我停下。
巷子尽头站着个扫垃圾的老头,手里竹扫帚突然一歪,啪地倒在地上。
老头骂了一句,弯腰去捡。
我看着那把扫帚,忽然开口:“喂。”
老头抬头。
“你这扫帚。”我指了指,“刚才……是不是自己倒的?”
老头一愣,点点头:“刚才是有点风……”
我笑了笑,转身就走。
走出五步,身后传来一声闷响。
回头看去,那把扫帚又倒了,这次还横着滑了半尺,正好拦在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