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岩城,如其名,巍峨的城墙由附近山脉开采的黑色巨岩垒砌而成,在夕阳的余晖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城高池深,箭楼林立,墙面上布满了刀劈斧凿和法术轰击留下的斑驳痕迹,无声地诉说着这座边境重镇历经的烽火与沧桑。
此刻,正是日落闭城前最为混乱拥挤的时刻。巨大的包铁城门只开了仅容两三人并行的一道缝隙,两队顶盔贯甲、手持长戈、面色冷峻的兵卒分立两侧,严格盘查着每一个想要进城的人。城外聚集着大量的流民、行商、脚夫,以及一些拖家带口、面露仓皇之色的逃难百姓,人声鼎沸,汗味、尘土味、牲畜的臊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浓重而压抑的气息。
无敌门一行人的到来,在这混乱的人群中显得格外扎眼。
白辰依旧侧坐在那头瘦驴上,姿态闲适,与周围焦急、疲惫的人群格格不入。他身后的四个徒弟,男的挺拔俊朗,女的清丽绝俗,气质超凡脱俗,想不引人注目都难。尤其是敖青,那身精致的蓝裙和与生俱来的高傲气质,与这脏乱的环境形成了鲜明对比,引得周遭不少人偷偷打量,又畏惧地低下头。
“排队!都排队!挤什么挤!”一个满脸横肉、像是小头目的守卫粗鲁地推搡着一个想要往前挤的流民,厉声呵斥着。 他的目光扫过白辰几人,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但很快被职责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取代。这几人穿着普通(在他看来),还骑着匹瘦驴,虽然气质不凡,但在这兵荒马乱的年月,落魄的修士、逃难的贵族他见得多了。
轮到他们时,那小头目斜着眼,上下打量了一下驴背上的白辰,公事公办地伸出手, 语气带着几分不耐烦:“路引!入城税,一人一两银子!坐骑另算,这驴……算你半两!”
“银子?”云阳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腰间。 他入门以来,除了修炼就是劈柴挑水,何曾接触过凡俗金银?他求助般地看向陆远。
陆远脸上温和的笑容微微一僵,他习惯性地以灵力、灵石衡量价值,身上还真没带凡俗货币。 他上前一步,拱手道:“这位军爷,我等乃是游历的修士,身上并未携带银两。不知可否以物抵资?” 他想着是否能用一些最低等的、对凡人却颇有奇效的丹药或材料换取。
“修士?”那小头目嗤笑一声,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附近的人都听见, “这年头,是个人都敢说自己是修士了?没银子?没银子就滚蛋!黑岩城不接待闲杂人等!” 他故意提高了音量,带着一种刁难的快意。 最近城主府下令严查奸细,他对这些看起来“不正常”的人格外“关照”。
另一个守卫也阴阳怪气地帮腔: “就是,看你们这细皮嫩肉的,别是哪个大户人家逃出来的少爷小姐吧?说不定就是奸细!”
“你说什么?!”云阳勃然大怒,他心思单纯,受不得这种污蔑, 一股凶悍的气息下意识地散发出来,虽然不是灵力威压,但那久经炼体、堪比凶兽的煞气,让那两个守卫瞬间脸色一白,如同被猛虎盯上,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差点握不住手中的长戈。
“你……你想干什么?!”小头目色厉内荏地尖叫起来, “敢在黑岩城闹事?来人!有人要硬闯城门!”
“锵锵锵!” 周围十几个守卫立刻如临大敌,长戈齐刷刷地对准了云阳,城头之上,也传来了弓弩上弦的“咯吱”声,冰冷的杀气瞬间锁定了无敌门几人。
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流民和行商们吓得纷纷后退,空出了一片场地,唯恐被波及。
陆远眉头紧皱,暗怪三师兄冲动,但事已至此,他袖中的手指已悄然扣住了几枚阵旗。 他虽然不主张惹事,但也绝不容许旁人欺辱同门。
秦双儿眼神一寒,按在剑柄上的手微微用力,青锋剑虽未出鞘,却有一股无形的锋锐剑意弥漫开来,让那些持戈的守卫感到皮肤刺痛,仿佛被无数细针扎刺。
敖青更是直接, 漂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金色的竖瞳虚影,周身空气微微扭曲,高温隐现, 她冷笑道: “一群蝼蚁,也敢聒噪?”
眼看冲突一触即发。
“咳。”
一声轻微的咳嗽响起,声音不大,却奇异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与紧张。
是白辰。
他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脸上依旧带着那副慵懒的神情, 仿佛完全没有感受到剑拔弩张的气氛。他轻轻拍了拍云阳的肩膀, 那股让守卫们心惊胆战的凶悍煞气顿时如潮水般退去。
“我们是来讲道理的,不是来打架的。”白辰看着云阳,语气平和, 然后又转向那些紧张的守卫,目光平静地扫过他们,
“银子,我们没有。”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那惊魂未定的小头目身上。
“不过,或许有别的方法可以进城。”
他的语气很寻常,却带着一种让人不由自主信服的力量。那小头目张了张嘴,想再呵斥几句,但在白辰那平静的目光注视下,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而就在这时,白辰的目光,越过了守卫,落在了城门内侧不远处,一张贴在告示栏上、盖着鲜红官印的黄色绸布上。
那似乎是一张……皇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