擎天山顶,死寂持续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
阳光普照,云淡风轻,仿佛之前的灭世天威从未出现过。但数万修士苍白如纸的脸色、抑制不住的轻微颤抖,以及那依旧萦绕在空气中、令人灵魂战栗的残余威压,无不昭示着方才那短暂却足以铭刻一生的恐怖。
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被无形之力牵引,死死钉在那个靠在柱子上、似乎又快睡着的白衣少年身上。
敬畏、恐惧、难以置信、探究、以及一丝疯狂的贪婪...种种情绪在死寂中无声地翻涌、发酵。
最终,昊阳宗的元婴大长老第一个强行回过神来。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却带着明显的颤抖,他运起残余的灵力,声音干涩而嘶哑,甚至失去了往日的威严,艰难地宣布:
“本...本届天穹大会...至此...结束。”
“各宗...自行离去吧。”
他甚至不敢再提什么排名、奖励、以及之前神像崩塌的问责。在方才那引动天威、言出法随般的“问道”面前,一切世俗的大会规则和宗门恩怨,都显得如此渺小和可笑。
现在,他只想尽快送走这个名叫白辰的“灾星”或者说...“神魔”,然后再慢慢思考昊阳宗,乃至整个修真界,该如何面对这个突然出现的、无法理解的存在。
听到“结束”二字,如同听到了赦令,下方无数修士顿时如蒙大赦,却无人敢大声喧哗,甚至无人敢快速移动。所有人都低着头,屏着呼吸,用尽可能轻、尽可能快的动作,如同潮水般无声地退去,生怕发出一点声响,惊扰了那个柱旁的身影,再次引来什么不可预测的恐怖。
那些之前道心破碎、痛哭流涕的天才们,也被自家师长死死捂住嘴巴,强行拖走,眼神中只剩下最深的恐惧。
不过片刻功夫,原本人声鼎沸的擎天山顶,变得空旷起来。只剩下青岚宗一行人,以及高台上几位脸色依旧难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的元婴老祖。
赵青河和刘长老相互搀扶着,才勉强没有软倒在地。他们看着周围瞬间空荡的广场,又看看自家那个还在“睡觉”的弟子,只觉得恍如隔世,手脚冰凉。
“宗...宗主...我们...”一位青岚宗长老声音发颤,几乎要哭出来。
赵青河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强压着几乎要跳出来的心脏,用眼神示意众人不要出声,不要打扰白辰。然后,他们如同做贼一般,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地挪到白辰附近,垂手低头,屏息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喘,就这么静静地等着,仿佛在等待神明的苏醒。
这一刻,什么宗主威严,什么长老体面,在绝对的实力和无法理解的恐怖面前,荡然无存。
高台上,几位元婴老祖互相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惊悸和凝重。昊阳宗大长老嘴唇微动,向赵青河传音了几句,内容无非是“好自为之”、“日后登门拜访”之类的客套话,但语气却前所未有的客气,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和忌惮。
说完,几位元婴老祖也化作流光,瞬间消失在高台上,仿佛多留一刻都会承受巨大的压力。
整个山顶,彻底只剩下青岚宗一行人和呼呼大睡的白辰。
又过了良久,白辰才悠悠转醒,满足地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眼睛。
“嗯?结束了?”他看着空荡荡的四周,以及面前如同鹌鹑般瑟瑟发抖、恭敬站立的赵青河等人,有些诧异,“人都走光了?也不叫我一声。”
赵青河等人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叫您?我们敢吗?!
“结...结束了,白...白辰...我们...我们也回去吧?”赵青河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恭敬得近乎谄媚。
“哦,好。”白辰点点头,似乎对大会的虎头蛇尾并不在意,率先朝着下山的路走去。
赵青河等人连忙小心翼翼地跟上,如同最忠诚的仆从,簇拥着他们的“王”,连步伐都不敢迈得太大。
下山的路,寂静无声。
来时,他们是被轻视、被排挤的末流小宗。 归时,他们却仿佛携带着无声的惊雷,所过之处,但凡有其他宗门修士看到,无不脸色剧变,如同躲避瘟疫般迅速远遁,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敬畏。
青岚宗众人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他们知道,经此一事,青岚宗的名声算是彻底“打响”了,但未来是福是祸,无人可知。
......
就在青岚宗一行人离开擎天山的同时,关于天穹大会上发生的一切,正以惊人的速度,通过各种传讯玉简、秘法、口耳相传,向着更广阔的修真界疯狂扩散!
“惊爆!末流宗门青岚宗出一怪胎!练气修为,疑似身怀太古秘宝或传承!” “速查!此人名白辰,于天穹大会上一指碎天碑,一语引天威!” “五项挑战成绩匪夷所思,无法记录!疑似拥有超越元婴之能!” “昊阳宗天帝神像因其而崩!详情莫测!” “此子威胁极大!机遇也极大!各宗务必密切关注!伺机而动!”
一道道蕴含震惊、贪婪、忌惮的命令,从各大宗门、隐秘世家、甚至一些久不出世的老怪物洞府中发出。
整个修真界的暗流,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涌动起来。
无数目光,或明或暗,投向了那个原本无人问津的青岚宗。
而此刻,风暴的中心,白辰,正坐在返回青岚宗的飞舟上,靠着船舷,看着下方飞速掠过的云海,打了个哈欠。
“有点无聊。” “还是回去睡觉舒服。”
他似乎对即将席卷而来的狂风暴雨,毫无所觉。
或者说,根本不在意。
飞舟平稳地向着青岚宗方向驶去,但在那平静的航线下,是已然开始沸腾的暗流。
山雨欲来风满楼。
而楼中之人,犹在酣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