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身经百战,攻守之道,自有分寸。”白芷的声音忽然响起,打破了沉默。她的声音很轻,如同窗外的风,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困兽之斗,虽烈,终难持久。渊宫已成焦土孤城,外无援兵,内无粮秣。萧景琰纵有地利,又能撑得几时?”她的分析冷静而客观,仿佛只是在阐述一个必然的结局。但安若欢却听出了那冷静语调下,一丝对他心绪的抚慰,以及一种对陆其琛最终胜利的笃定。
“嗯。”安若欢轻轻应了一声,心中那沉甸甸的忧虑,在白芷的话语和目光中,确实消散了许多。他看着白芷收拾药碗的背影,看着她重新坐回矮凳,拿起药杵,继续那沉缓而有力的捣药。
渊国都城,燃烧的皇宫废墟之上,短暂的胜利如同毒药,让萧景琰的野心和疯狂膨胀到了顶点。
他看着城下如潮水般退去的晟军,看着宫墙下堆积如山的黑色甲胄尸体,听着身边残兵那劫后余生、带着癫狂的欢呼,一股前所未有的狂喜和野望如同岩浆般喷涌而出!
陆其琛退了!那个不可一世、踏破他国都的晟国摄政王,在他萧景琰的布置下,第一次尝到了惨败的滋味!这份功绩,这份力挽狂澜于既倒的“救国之功”,足以震动整个渊国!
萧慎之死了!太子年幼无知,不过是个坐在龙椅上的傀儡娃娃!如今渊国风雨飘摇,群龙无首,正需要一位强有力的人物来主持大局!还有谁比他萧景琰更合适?是他,从密道杀回皇宫!是他,扑灭大火保住了最后的根基!是他,重创了不可一世的陆其琛!
清君侧?不!这太温和了!萧景琰眼中闪烁着毒蛇般的光芒。他要的是实实在在的权力!是掌控整个渊国命脉的权力!只要这次能彻底击溃、甚至杀死陆其琛,那么他的威望将如日中天!届时,以“匡扶社稷”、“辅佐幼主”之名,他就能顺理成章地总揽军政大权!成为真正的“摄政王”!至于那个碍事的小太子?一个在深宫妇人手中长大的孩子,要让他“意外”夭折,或者“自愿”禅位,又有何难?渊国的帝位,将如同探囊取物!
“陆其琛…必须死!”萧景琰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阵阵尖锐的疼痛,却让他更加亢奋!陆其琛的死,不仅是他个人野心的垫脚石,更是渊国绝地反击、震慑四方的象征!他要让天下人都看到,侵犯渊国的代价!
“传令!”萧景琰的声音因激动而尖锐,“打开宫门!所有人,随我杀出去!追击陆贼!痛打落水狗!不要停!一直追到西山大营!砍下陆其琛的头颅者,封万户侯!赏万金!”
这道命令如同在滚油中泼入冷水!刚刚还在为守住宫墙而庆幸的残兵们瞬间炸了锅!追击?出城野战?面对刚刚被击退但主力犹存、只是暂时受挫的晟军?这无异于送死!
“世子…世子三思啊!”一名老卒颤声劝阻,“我军疲惫,兵力悬殊…守城尚可,出城追击…”
“闭嘴!”萧景琰猛地抽出佩刀,刀锋直指那老卒,眼中是疯狂的杀意,“谁敢怯战,动摇军心,立斩不赦!陆贼新败,士气低落,正是追击的良机!随我杀出去!建功立业,就在今朝!”
在萧景琰的死亡威胁和“万户侯”、“万金”的巨大诱惑下,残存的千余士兵被裹挟着,如同被驱赶的羊群,乱哄哄地冲出了刚刚拼死守住的宫门!他们踏过同袍和敌人的尸体,带着被煽动起来的狂热和一丝深藏的恐惧,朝着陆其琛撤退的方向,发起了亡命徒般的追击!
陆其琛率军撤向西山大营,气氛凝重如铁。首次攻城受挫,且伤亡远超预期,这对士气是巨大的打击。士兵们沉默地行进,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硝烟味和一种压抑的愤怒。
“王爷!后方有异动!渊国残兵…追出来了!”斥候飞马来报,声音带着难以置信。
陆其琛猛地勒住战马,霍然回望!只见都城方向,烟尘滚滚,一支乱糟糟、却气势汹汹的队伍正朝着他们急速追来!领头一人,正是那个状若疯魔的萧景琰!
“不知死活!”陆其琛眼中寒芒爆射,杀意瞬间沸腾!他正憋着一肚子火无处发泄,对方竟敢放弃坚固的宫墙,出城野战送死?!“传令!后军变前军!列阵!迎敌!给本王碾碎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蝼蚁!”
训练有素的晟军迅速变阵,在撤退途中展现出了极强的组织性。盾牌手、长枪兵、弓弩手层层列开,如同钢铁刺猬,严阵以待!
然而,萧景琰的疯狂追击,并非毫无章法!他对都城周边地形的熟悉程度,远超陆其琛的想象!
就在晟军变阵完成,准备迎头痛击追兵时,萧景琰率领的“乌合之众”却并未傻乎乎地直接撞向钢铁方阵!他们如同滑溜的泥鳅,在距离晟军阵型还有一箭之地时,猛地一拐,冲进了道路两旁复杂的地域——那里有废弃的村庄、干涸的河床、起伏的丘陵和茂密的枯树林!
“放箭!”陆其琛下令。
密集的箭雨射入那片区域,传来几声惨叫,但大部分追兵利用地形掩蔽,损失不大。
“追!”陆其琛怒火中烧,绝不能容忍这跳梁小丑如此挑衅!他亲率一支精锐骑兵,脱离本阵,朝着萧景琰遁入的区域追去!他要亲手斩下此獠头颅!
然而,这正是萧景琰的陷阱!
他对这片区域太熟悉了!哪里可以藏兵,哪里可以设伏,哪里道路狭窄崎岖不利于骑兵展开,他都一清二楚!他利用小股部队不断骚扰、引诱,将陆其琛和他带领的骑兵精锐一步步引入地形更加复杂、更加不利于骑兵机动的区域!
“放滚木!倒火油!”萧景琰躲在一处丘陵后,厉声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