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大晏皇宫，檐角的铜铃被风拂得轻响，殿外的石榴花刚绽出艳红的花苞，殿内却弥漫着比深秋更沉的凝重。御书房里，明黄色的龙椅上坐着年迈的大晏皇帝，手指轻轻敲击着案上的密函，目光扫过阶下躬身而立的几人——左侧是身着紫色官袍的丞相，右侧是腰佩玉带的兵部尚书，而最末立着的，是穿墨色锦衫的慕容云海。
“北漠与南诏近日动作频频，”皇帝的声音带着老态，却仍有威严，“北漠在边境增兵三万，南诏则暗中联络西域小国，想在月底的‘三边盟会’上逼我大晏割让云州。你们说说，该如何应对？”
丞相上前一步，声音谨慎：“陛下，云州乃边境重镇，万万不可割让。只是北漠铁骑凶悍，南诏善用毒计，若真动起手来，恐难速胜。依臣之见，不如在盟会前派使者去北漠、南诏议和，许些金银布帛，暂避锋芒。”
“议和？”慕容云海忽然开口，声音清冷，“丞相可知北漠可汗去年刚吞并了东边的部落，野心勃勃；南诏王更是觊觎云州的铁矿多年，若此时示弱，他们只会得寸进尺，下次要的便不是云州，而是京都了。”
兵部尚书点头附和：“二皇子说得是。臣以为，当在盟会上显我大晏威势，让诸国知道我大晏有能力守护疆土。只是……如何显威，还需仔细斟酌。”
皇帝看向慕容云海，眼神里带着期许：“云海，你掌管烟雨阁，消息最灵，可有主意？”
慕容云海抬眸，语气笃定：“三日前，西域于阗国遣使来京，献了一批‘乌金’——此金产自于阗深谷，色如墨玉，触之生凉，虽重却韧，寻常铁器难划其痕，是锻造兵器、礼器的上好材料。儿臣想，可将这批乌金制成冠冕与朝袍，在盟会上穿戴。乌金的贵重与坚硬，可喻我大晏的实力；再辅以胭脂色宝石点缀，既显皇家气派，又能暗合‘铁血亦有温度’之意，定能震慑诸国。”
皇帝眼中一亮，抚掌道：“好主意！乌金罕见，胭脂宝石更是难得，这般装束，既显我大晏的富庶，又显你的威严。此事便交予你去办，务必在盟会前准备妥当。”
领了圣旨，慕容云海走出御书房时，阳光正烈，洒在青砖地上，映得他墨色锦衫的暗纹愈发清晰。秦风候在殿外，见他出来，连忙上前：“殿下，于阗国献的乌金已运到府中，共五十斤，您要不要去看看？”
“走。”慕容云海颔首，翻身上马，往二皇子府而去。
到了府中库房，秦风命人打开木箱。箱内铺着黑色绒布，整齐码着数十块乌金——每块都有巴掌大小，表面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用指尖一碰，竟比冰块还凉。慕容云海拿起一块，放在灯下细看，乌金内部隐约有细密的纹路，像凝结的流云。“确实是上等乌金。”他轻声道，“找工部最好的匠师，三日之内，打造一顶乌金冠，一件乌金绯袍。”
秦风有些为难：“殿下，乌金极硬，寻常锻打之法难以成型，三日怕是……”
“我自有办法。”慕容云海打断他，从袖中取出一张图纸，铺在案上，“冠身按‘流云冠’的样式来，冠沿留十二个凹槽，用来镶嵌胭脂翡；冠顶不用宝石，只锻成一只展翅的金鹏，鹏眼嵌两颗黑珍珠。至于朝袍，衣料用江南织造局新贡的云锦，先染成绯色，再用乌金丝线绣纹样——领口绣金鹏，袖口绣缠枝莲，衣摆绣山河图。”
他指着图纸上的细节，语气细致：“乌金锻造时，加少许银粉，可降低硬度，方便塑形；绣纹样时，让绣娘用‘盘金绣’的手法，将乌金丝线盘在云锦上，再用金线固定，这样纹样既立体，又不易脱落。还有，绯色染料要特殊些——用苏木与红花按七比三的比例熬煮，再加入胭脂虫分泌的红脂，染出的绯色既饱和又带点温润的珠光，不似寻常官袍的艳俗，反倒透着贵气。”
秦风接过图纸，心中惊叹——殿下不仅懂谋略，连锻造、染织的细节都考虑得如此周全。“属下这就去办，定不耽误盟会。”
送走秦风，慕容云海坐在案前，指尖摩挲着乌金的棱角，忽然想起雪嫣红。上次诗会后，他与她的关系近了许多，偶尔会借着“看胭脂”的名义去水粉斋，听她讲现代的美妆知识，看她调新的脂膏。这次盟会的装束，虽以乌金为主，但胭脂色的宝石与绯袍，倒与她擅长的胭脂元素相合。或许，她能给些不一样的建议？
想到这里，他起身，换了件常服，往水粉斋而去。
此时的水粉斋，正热闹非凡。伙计们忙着给贵女们打包胭脂，雪嫣红则在柜台后，教一个侍女如何调“荷露脂”——取新鲜荷叶上的露水，与珍珠粉、玫瑰膏调和，涂在脸上能清热解暑。见慕容云海进来，她眼前一亮，连忙放下手中的瓷碗，迎了上去：“殿下今日怎么有空来？”
“来看看你新制的胭脂。”慕容云海笑着，目光扫过柜台，见上面摆着几盒新的脂膏，盒身印着荷花纹，“这是新出的荷露脂？”
“是啊，夏日天热，贵女们怕胭脂厚重闷痘，我便做了这款清润的。”雪嫣红拿起一盒，打开给她看，“殿下要不要试试？涂在手上能降温呢。”
慕容云海伸出手，雪嫣红用指尖取了点荷露脂，轻轻涂在他的手背上。脂膏清凉，带着淡淡的荷香，很快便被皮肤吸收，手背上只剩下一层淡淡的光泽。“确实不错。”他点头，话锋一转，“此次来，还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殿下请说。”
“月底有三边盟会，我要穿乌金绯袍、戴乌金冠出席，冠上嵌胭脂翡，袍是苏木染的绯色。”慕容云海看着她，“你对色彩、妆造最有研究，可有什么建议，能让这套装束更显威势，又不缺雅致？”
雪嫣红愣了一下，随即认真思考起来：“乌金冷硬，胭脂翡艳红，绯袍温润，三者要搭配得好，关键在‘平衡’。冠上的胭脂翡，若只嵌在冠沿，可能会显得零散，不如在金鹏的翅膀边缘，也嵌几颗小的胭脂翡，这样冠身的冷硬与宝石的艳红能呼应；至于绯袍，苏木染的绯色虽好，但在殿内烛火下可能会显得暗沉，不如在衣摆的山河图里，用金线勾边，再掺少许胭脂虫红脂，让绯色在光下能透出点珠光，既显贵气，又能与冠上的宝石相映。”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殿下的妆容——盟会要显威严，不能太素，也不能太浓。我可为殿下调配一款‘护颜脂’，用珍珠粉、茯苓粉、薄荷脑按五比三比二的比例调和，再加少许玫瑰露制成，涂在脸上能降温护肤，还能让肤色更显通透，衬得绯袍更显气色。唇上可薄涂一层‘胭脂蜜’，用红花蜜与胭脂虫红脂熬的，颜色是淡绯色，不张扬，却能提气。”
慕容云海听得认真，心中愈发觉得她聪慧——这些细节，连工部的匠师都没想到，她却能随口说出，还如此合理。“就按你说的办。”他笑道，“护颜脂和胭脂蜜，便劳烦你多费心。”
“殿下客气了。”雪嫣红脸颊微红，“我这就去准备，明日送到府中。”
接下来的三日，二皇子府与水粉斋都忙得不可开交。
工部的匠师们按照慕容云海的图纸，日夜赶工。乌金锻造时，加入银粉后果然变软许多，匠师们用大锤反复锻打，将乌金打成薄如蝉翼的金片，再剪成流云纹的形状，用暗榫拼接成冠身。冠沿的十二个凹槽里，嵌入了从内库取出的胭脂翡——这些宝石都是上等货色，色如熟透的樱桃，在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金鹏的翅膀边缘，也嵌了二十颗小胭脂翡，每一颗都经过精挑细选，大小均匀。
染坊里，染匠们按慕容云海的要求，用苏木与红花熬煮染料，待染料浓稠后，加入胭脂虫红脂，搅拌均匀。江南云锦放入染料中，浸泡了整整一日，捞出后用清水漂洗三次，再挂在院中晾晒。阳光洒在云锦上，染出的绯色既饱和又温润，像上好的胭脂膏，透着淡淡的珠光。
绣房里，十几个顶尖绣娘围坐在一起，用乌金丝线盘绣纹样。领口的金鹏，鹏羽用三层乌金丝线叠绣，每层都掺了少许金线，在光下会随角度变换呈现墨绿、暗金的光泽；袖口的缠枝莲，花瓣用绯色丝线，花茎用乌金丝线，搭配得恰到好处；衣摆的山河图，山脉用乌金丝线勾勒，河流用金线勾边，连小小的城池都绣得清晰可见。
雪嫣红也没闲着，她在水粉斋的后院，亲手调配护颜脂与胭脂蜜。珍珠粉选的是太湖产的淡水珠，研磨了整整半日，细得能随风飘起；茯苓粉是从药房买来的上好药材，晒干后磨成粉；薄荷脑则是她之前从西域商人手中换来的，清凉解暑。三者按比例调和，加入玫瑰露，搅拌成细腻的膏状，装入瓷盒中。胭脂蜜则用红花蜜熬煮，加入少许胭脂虫红脂，熬到浓稠，装入玉瓶中。
第二日，雪嫣红将护颜脂与胭脂蜜送到二皇子府。慕容云海正在看匠师们打造乌金冠，见她进来，便让匠师先退下。“都做好了？”他接过瓷盒与玉瓶，打开瓷盒，护颜脂泛着淡淡的珠光，闻起来有薄荷的清凉与玫瑰的清香；打开玉瓶，胭脂蜜呈淡绯色，黏而不腻，带着甜润的蜜香。
“殿下可以试试护颜脂。”雪嫣红说着，取了点脂膏，轻轻涂在他的脸颊上。她的指尖轻柔，触到他的皮肤时，两人都微微一顿。慕容云海能感觉到脸颊传来的清凉，很是舒服；雪嫣红则心跳加快，连忙收回手，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
“很好。”慕容云海摸了摸脸颊，语气温和，“有劳你了。”
三日时间很快过去，三边盟会如期在皇宫的“承和殿”举行。
殿内布置得庄严肃穆，正上方是皇帝的龙椅，两侧摆着各国使者的坐榻。北漠使者穿着貂皮大氅，身材魁梧，眼神锐利；南诏使者穿着丝绸长袍，脸上带着虚伪的笑意；西域、东瀛等小国的使者，则坐在角落，神色拘谨。
辰时三刻，殿外传来一声通报：“二皇子到——”
众人纷纷抬头，看向殿门。
慕容云海缓步走了进来。他头戴乌金冠，冠身的流云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冠沿的胭脂翡像凝固的血珠，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金鹏的翅膀边缘，小胭脂翡闪烁着莹润的光泽，鹏眼的黑珍珠则透着深邃的光。身上的乌金绯袍，绯色温润，领口的金鹏似要展翅，袖口的缠枝莲精致典雅，衣摆的山河图在光下，乌金丝线与金线交相辉映，仿佛大晏的万里江山就在眼前。
他脸上涂了雪嫣红调的护颜脂，肤色通透，气色极好；唇上薄涂了胭脂蜜，淡绯色的唇色让他少了几分冷硬，多了几分贵气。整个人站在那里，如披甲的战神，又似温润的君子，自带威严，让殿内瞬间安静下来。
北漠使者原本斜靠在坐榻上，见慕容云海进来，不由得坐直了身子，眼神里多了几分警惕。南诏使者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些，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腰间的玉牌。
慕容云海走到皇帝身边，躬身行礼，声音清晰：“儿臣参见父皇。”
皇帝笑着点头：“免礼，入座吧。”
待慕容云海坐下，盟会正式开始。北漠使者率先开口，语气傲慢：“大晏皇帝，我北漠铁骑近日在边境操练，发现云州一带的草场多被大晏牧民占据，这不合情理。依我看，不如将云州割让给北漠，我北漠便承诺十年不犯大晏边境。”
南诏使者立刻附和：“是啊，陛下。云州本就是南诏的旧地，只是前些年被大晏夺去。若陛下肯归还云州，南诏愿每年向大晏进贡十万匹丝绸。”
小国使者们不敢说话，只是低着头，看皇帝的反应。
皇帝还未开口，慕容云海先站了起来。他走到殿中，目光扫过北漠与南诏使者，语气冰冷：“云州自太祖皇帝时便是大晏的疆土，牧民在那里生活了百年，何来‘占据’之说？北漠想要云州的草场，南诏想要云州的铁矿，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北漠使者脸色一沉：“二皇子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大晏想与北漠开战？”
“开战倒也未必。”慕容云海抬手，示意秦风上前。秦风捧着一个乌金打造的小盒子，走到殿中，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乌金，旁边放着一把锋利的匕首。“诸位可知这是什么？”慕容云海问道。
“不就是块黑铁吗？”北漠使者嗤笑一声。
慕容云海冷笑，对秦风说：“让他们见识见识。”
秦风拿起匕首，对着乌金狠狠划下。只听“叮”的一声，匕首尖蹦出火星，乌金上却连一道划痕都没有，反倒是匕首刃卷了边。殿内众人都惊呆了，北漠使者脸上的嗤笑僵住，南诏使者也瞪大了眼睛。
“这是西域于阗国献的乌金，刀枪难入，水火不侵。”慕容云海的声音回荡在殿内，“我大晏有足够的乌金，可锻造十万件铠甲、百万把兵器；我大晏的士兵，个个勇猛善战，可抵北漠的铁骑；我大晏的百姓，安居乐业，可为朝廷提供源源不断的粮草。诸位若想动云州，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刀刃够不够硬，自己的国力够不够强。”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北漠使者身上：“北漠可汗若真有诚意，便该约束铁骑，退出边境；南诏王若想交好，便该停止联络西域小国，安分守己。否则，我大晏的乌金铠甲，可不是摆设。”
北漠使者脸色铁青，却不敢再说话——他刚才亲眼看到乌金的硬度，知道大晏若真用乌金锻造兵器，北漠的铁骑根本不是对手。南诏使者也低下头，眼神闪烁，显然也被震慑住了。
这时，西域于阗国的使者站起来，躬身道：“大晏国力强盛，乌金更是稀世珍宝。于阗愿永远臣服大晏，每年献上乌金，只求大晏能庇护于阗。”
有了于阗国带头，其他小国的使者也纷纷起身，表态愿意臣服大晏。北漠与南诏使者见此，也不敢再提割地之事，只能悻悻地说愿意与大晏和平共处。
皇帝见此，龙颜大悦，当即宣布盟会达成和平协议，赏赐了各国使者。
盟会结束后，皇帝拉着慕容云海的手，笑道：“云海，今日多亏了你。那乌金冠与绯袍，还有你的一番话，可把北漠、南诏的使者吓得不轻。”
“都是父皇的福气，儿臣只是做了该做的。”慕容云海躬身道。
走出承和殿，秦风跟在慕容云海身后，兴奋地说：“殿下，今日您可太威风了！北漠使者的脸都绿了，南诏使者连头都不敢抬！”
慕容云海嘴角微扬，心中却想起了雪嫣红——若不是她建议在冠上加小胭脂翡，在绯袍里掺胭脂虫红脂，这套装束也不会如此完美；若不是她调配的护颜脂与胭脂蜜，他在殿内待了三个时辰，也不会气色如初。
“去水粉斋。”他对秦风说。
秦风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笑着应道：“好嘞！”
此时的水粉斋，雪嫣红正焦急地等待消息。她从早上开始，就坐立不安，不知道盟会进展如何，慕容云海的装束有没有起到作用。伙计们见她心不在焉，也不敢打扰，只能默默地整理胭脂。
忽然，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雪嫣红抬头，见慕容云海走了进来，身上还穿着那套乌金绯袍，只是摘了乌金冠，头发用玉簪束着。他脸上带着笑意，气色极好，显然盟会很顺利。
“殿下！”雪嫣红连忙迎上去，“盟会怎么样了？”
“很顺利。”慕容云海笑着，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她，“北漠、南诏不敢再提割地，小国都臣服了。这是给你的谢礼。”
雪嫣红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支乌金簪，簪头嵌着一小块胭脂翡，和冠上的宝石同料，簪身锻造成流云纹，精致典雅。“这……太贵重了。”她有些不好意思。
“一点心意。”慕容云海拿起簪子，轻轻插在她的发髻上，“你的建议帮了我大忙，这簪子配你正好。”
雪嫣红摸了摸簪子，能感觉到乌金的清凉与胭脂翡的温润，脸颊不由得发烫。她抬头看向慕容云海，见他正温柔地看着自己，眼神里满是笑意。
殿外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人身上，乌金绯袍的绯色与雪嫣红的浅杏色襦裙相映，空气中弥漫着胭脂的清香与乌金的冷冽，竟格外和谐。
秦风站在门外，见此情景，悄悄退了出去，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屋内，慕容云海轻声说：“今日盟会能震慑诸国，也有你的功劳。以后，若有需要，我还想请你帮忙——比如，用胭脂的颜色传递情报，用妆造的样式暗示处境。”
雪嫣红点头，眼神坚定：“殿下放心，我定会尽力。”
她知道，从今日起，她与慕容云海的羁绊更深了。朝堂的纷争，后宫的阴谋，前朝余孽的暗杀，都不会让她退缩。她会用自己的现代智慧，用自己擅长的胭脂妆造，与他携手并肩，共同面对未来的风雨。
夕阳西下，余晖洒在水粉斋的牌匾上，映得“水粉斋”三个字格外醒目。屋内，两人相视而笑，空气中满是温馨与期许。他们知道，前路虽有荆棘，但只要彼此信任，相互扶持，定能跨越重重阻碍，迎来属于他们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