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躺了三天,温旺家总算是了解了自己的身体情况。
好消息是,他还能站起来。
坏消息,得拄拐了。
他现在半个身子都是没有知觉的,另半个身子倒是很正常。
医生都说,他这样算是很幸运的了,最起码说话还利落,有的人,话都说不利落,还流口水,可温旺家并没有觉得很安慰。
反而心情一日糟糕过一日。
从一个能跑能走的人,变成了一个瘫子,任谁也接受不了,更何况是温旺家这种有宏图大志的了。
就没听说过哪家厂子会要一个瘫子的。
也就是说,他把工作要回来的希望彻底破灭了。
躺着的这三天,他一直在复盘,在回忆,越回忆越是恨。
恨沈穗,恨老太婆,恨温南州,恨温南星,恨老大媳妇,还恨吴主席,恨于秘书。
要是没有他们,他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就算不能转岗成为干部,也是受人尊敬的工程师。
退休以后也是能拿退休金的。
现在呢,工作工作没了,存款存款丢了,身子也被搞坏了,要啥啥没有了。
他怎么能不恨,怎么会不恨。
他正恨意滔天着,温南州推门进来:“爸,你用用好用不?”
手里拿着一个单人拐杖,是旧的,使用痕迹很明显,是温南州去旧货商店淘来的。
温旺家阴沉扭曲着一张脸,对他没有一个笑模样,问:“老大老二呢?”
今天是他出院的日子,老大老二怎么没来?
温南州也不介意他的态度,解释道:“都上班去了,没办法,他们不像我,孝顺。”
他孝顺个屁!
温旺家算是看明白了,老幺两口子绝对跟老太婆是一伙的,或者说,老太婆就是被老幺两口子洗脑撺掇的。
他千防万防啊,没防备枕边人算计自己。
导致辛辛苦苦,做小伏低得来的一切,全便宜了老太婆和她生的两个野种!
只要一想到这点,他气血就开始翻涌。
察觉到以后,连忙压下心头的怒火,医生说了,他不能生气。
但是越是这么压制,他越是气,看向温南州的眼神里,怨毒浓郁的想让他忽视都做不到。
“爸,你那什么目光,是老大老二他们自己不愿意来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还觉得委屈呢,自己这段时间都忙成什么样了,就这,都抽出了时间来接老头子出院,他够孝顺的了。
可比老头子的亲儿子孝顺多了,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温旺家垂下眼帘:“走吧,回家。”
他要回去,在亲朋好友面前,揭穿这母子两个的真面目,让她们的筹谋泡汤。
想要占他的房子,做梦!
温南州哦了一声,把人给扶起来,递给他拐杖,然后往后退了两步,让他自己学着走。
被人看到他就说:“我爸要强,我扶着他走,往后他干什么都得要人扶,对他来说还不如死了呢,我只好给他找了副拐杖,让他学着自己适应。”
这话就是当着温旺家的面说的,偏偏温旺家还没法反驳,只能滑稽的一步一挪。
温南州从后面看着他的姿势,想着,得亏这个年代没有地板砖,不然就老头子这个姿势,得摔傻了他。
他跟在老头子后面,慢悠悠的走着,看上去是在护着学走路的老父亲,实际上,他在整理思绪。
他看过这个年代的机械方面的书籍,对这个年代的技术水平也有了一定的了解,现在难的就是,怎么把后世自己了解的拖拉机制作方法,怎么用这个年代有的东西做出来。
这很难,主要是技术落后一大截,他的优点在于见识足够,缺点是对这个年代的了解不够。
他一边走一边想着,还得去找洪工借两本更高深一些的书。
“小五哥,温工这身体没事了吧?”离老远薛洋就看到了这两个人,不是他说,他小五哥这也表现的忒明显了一点。
温南州被喊回神,才发现,他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老头子前面去了,轻咳一声,往后退了两步:“大洋,你干啥去了?”
“去厂里给我爸送文件。”薛洋跟他一块慢悠悠的走着,然后跟他说:“小五哥,磊子他们就要下乡了,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要不抽个时间咱们聚一聚吧?去大饼家。”
小时候他们恨不得天天黏在一起,但现在,结婚的结婚,工作的工作,想要再聚在一起,就需要提前约了。
“行啊,你定日子,我提前请假。”
忙归忙,温南州也没有拒绝,毕竟这一下乡,再见就真的困难了,原主记忆里,这几个兄弟,可是堪比家人的存在。
思索了片刻,他说:“大洋,你有时间,把磊子他们下乡的地址记下来。”
有困难的话,他也好帮忙搭把手,别的不说,寄点东西过去是没问题的。
薛洋笑呵呵的:“我早就记下来了,一会给你抄一份。”
“成。”
到了温家的楼下,薛洋就告辞离开了,他还得回去看书呢,他爸说了,这一次能考试进厂,会比其他时候升迁更容易。
厂长调走,总会再来一个厂长,据他爸的分析,十有八九是从外面调来一个副厂长,那时候,副厂长新来,没有班底,势必会拉拢厂里的工人。
这是他的机会!
只是很可惜,这次招工,还不知道市里能给几个指标,不过肯定给不了很多,经过领导班子一致的商议,招工只限于职工子弟。
要不然他就让磊子他们也试试了。
可惜不能。
他的惆怅温南州不知道,温南州这会正在当孝子,扶着老头子,一步一个台阶,还不忘叨叨:
“爸,你以后没事就别下楼了,万一再摔一下就不好了。”
“要实在想下楼,你就喊个人陪你,摔倒的时候还能有个人拉你一把。”
“再不济,也能给你当个垫背的。”
“....”
温旺家:“闭嘴!”
摔摔摔个屁,他才不会摔!
温南州啧了一声:“你看你这老头,不识好歹了吧,我都是为了你好。”
在气人这方面,他虽然比不上穗穗,但气一个心眼小的人,还是绰绰有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