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正刻，楚云天便起了身。
司空绪、易云荷、苏琦、嵇揽琛、晏弦终、程亦明、宁宵陆陆续续全来了，几个人互相帮忙穿衣服。
齐传铮困的不行，但是有女修在，他还是穿好了衣服，坐床边上看他们系衣服。
他原以为司空绪和易云荷来的时候那裙袍就是穿好的；并不，她们只穿了三件。
齐传铮看的眼花缭乱，不算饰品也穿了十二件，楚云天跟他成婚的时候衣服都没这么多。
亵衣、底衣、里衣、中衣、夹衣……
一般来说是有男女大防的，但是她们医修这么多年该看的不该看的基本看的七七八八，已经无所谓了。
难怪记忆里的楚云天那袖口层层叠叠，这是真一件一件叠上去的。
从裤到裙到披到挂到围再到摆……
楚云天原本腰细的一只手便能环过来，这些衣服穿的齐传铮想抱他都得两只手。
晏弦终、嵇揽琛、程亦明、宁宵的看着才像男修穿的，虽然也是层层叠叠。
几个人简单穿了衣服，剩下的饰品去堂后挂以免路上掉了。
别看他们穿得多，行路却还是轻盈飘逸，御风空中飘摇游荡流风回雪更仿若仙人在世。
齐传铮也跟着他们，看楚云天只随意低低束了长发以免路上太乱。
他情不自禁抓住了楚云天的手。
就像记忆中的楚云天，向他伸出了手。
天星追月，心火追云。
楚云天周身都是熏的恰好的香，浅浅的往齐传铮心上撞。
他真的是做男做女都精彩的骨相脸。
几人行到祀礼后的堂上，点起灯火、熏香，为祀礼做准备。
嵇揽琛去准备场地，晏弦终和司空绪给楚云天扎头发、易云荷和苏琦化妆，齐传铮和程亦明、宁宵打下手。
他们好了之后，楚云天去前面场地最后过一下流程和位置，堂后留给他们。
“真是按小姑娘画的啊？”齐传铮看着那一大堆披挂。
“我们加起来都没这么多饰品。”晏弦终绕着人，“小齐接一下。”
“你们这哪是把他画成小姑娘，这是打扮仙像呢吧？”齐传铮接过链子，“这么复杂吗？”
楚云天坐在那自己和晏弦终一起往身上挂饰品，司空绪给他挽头发。
楚云天长发柔软如雾，缀上饰品如那金玉所绘织卷、仿若以身作画，自铸神道。
齐传铮就看着他一点点变的光华绚烂、灿若朝明。
他的眉眼也点了胭脂，眼尾敷珠钿、额边描细烟；最后悬以面纱、笼住下半张脸，齐传铮先前以为反正覆面那除了楚云天不是也行，到这一步才发现得楚云天这种骨相美人才撑的起这种烨然绶笏的华服。
“传说极古时代，你可知蓬山为何而来？”晏弦终给齐传铮讲着过去，“那时候六界初分、生民混乱，曾有魔王占蓬山圈养人族，要求在人族新年之时奉上女子献祭。”
后，一少年手持长剑、毅然屠戮魔王，却身为魔王；方知那些每年献祭的女子并未遭难，只是以此遴选年年遭受欺辱的女子、因为只有他们不愿意接纳的才会送入祭台。
少年于祭台顿悟，那些女子自仙界降下，烨然若神人，言说让他随她们上仙界，这些人这么多年仅出此一少年，救这些愚昧不堪的人也无用。
少年却复剑祭台，摇首后退。
“我来此，是为破除混沌。”
“我为除祟祛邪而来，我不能抛下他们。”
那些女子长叹一声：“愚昧不堪。”
在混战中，少年不敌、却在最后时刻以身立起崇山峻岭，以身守山，只要自己还在一日她们就不得侵扰人界。
因那些女子自仙界而降，生民取仙山为名，将此山命名蓬山。
“传到今日，已不是少年与女子孰对孰错的问题，而是他们年年还以一少女祀山、感念魔王相护、少年立境、仙人放过蓬山。不过现在不献祭了，只以祀舞为生民祈福去忧。”晏弦终最后给楚云天撒上香粉，“这也是为什么祀舞是女修去跳。逐光之征后天恒宗青黄不接，宗主、长老、医堂长老……轮着上，便不拘男女修了，反正屠魔王的也是少年。他楚云天能上之后，其他人学不会师门也不难为他们，男修体力稍好能扛得住一天从早到晚、不用再安排两三个女修祭礼一个巡街一个祀舞一个，他确实是最合适的安排。”
楚云天去前堂后，齐传铮跟着他去准备场地、守门，换下嵇揽琛。
辰时正刻起，便有生民来祭台之处。
巳时正刻，年祭起礼。
“新岁相替，永永年和。”
“旧日无悦，且往纵去。”
知风背对生民立于九层祭台最高处，展卷萦身诵唱祝词。
嵇揽琛面对生民，双手交叠在身前垂眼。
浮卷于长风中抖动、字符跃然落于整个会场、长风历历吹动他白兜帽白袍，他仍是冼足登真、洁净奉身。
随着他祝词唱念，嵇揽琛跟着流程演将仙谕传达生民的使臣，指引生民如何为动。
念完长长一段，听到“以香聆谕，祈仙降福”之时，嵇揽琛相对的、右侧的晏弦终抬手，燃起满台清香。
楚云天从天缓缓旋身而降，手持玉笏缓缓一步步走上祭坛。
祭坛两侧，易云荷与司空绪相对、程亦明与宁宵相对、携音修起乐相合。
苏琦跟在楚云天身后，手中提着竹篮撒下香粉；随他们一步步走过，两侧的生民会将祈愿叠为元宝或花扔上来、被悉数收拢于篮中。
这条路直到跨上九层祭坛，没有石阶，生民触手可及楚云天衣摆。
楚云天目不斜视，知风诵完一段他恰好走到台下，苏琦手中的竹篮也变的满满当当。
“一愿天地常恒，日月盈仄有度。”
楚云天踏上第一层祭台，生民纷纷下跪敬仙。
“二愿风雨调和，作物凡勤丰成。”
楚云天踏上第二层祭坛，走入灵卷落下的字符之中。
“三愿己身弥陀，唯心净土无垢。”
长风吹起楚云天衣摆，翩翩白羽簌簌抖动、落下一身风华。
“四愿生来康健，疴恙远离身外。”
“五愿上智于世，拾书过文不忘。”
“六愿逍遥皆安，寿延千载万年。”
“七愿心祛杂念，夜夜得避梦魇。”
“八愿财进院榭，摇玉正福入庭。”
“九愿逝者魂归，故里还春逾冬。”
九词九句，九阙九祈。
最后一句念完，楚云天恰好走到最上层祭坛。
知风侧身，在繁复的祝词中，楚云天越过祭坛，向天而舞。
苏琦从篮中一个个取出心愿，于祭坛上焚烧祈天。
一个诉愿，一个传愿。
生民欢呼雷动，为新年满含无限期盼。
齐传铮回过头，楚云嫣牵着思齐和奚宁，杨秋荻站在她身边，她们身上沾了香粉、也在随那一舞而祈愿新的一年。
上午的是很正式的祭礼，从知风亲自主持与庄严晦涩的祝词便可见它的肃穆。
……倒像是真的把楚云天送给了仙界。
齐传铮目不转睛看着手持玉笏拜贤封禅的楚云天，为人界，他们求一个太平。
祭礼之后，是中午转地方准备下午巡街。
知风带着人从祭坛下来分祭果、烹祭牲、煮祭水时，齐传铮还有些恍惚。
先分祭果，再以鼎烹牲畜，最后每人分一碗净水。
道修忌口禅修茹素，他们祭牲虽有猪牛羊，但他们不吃，只分与生民。
……火灵根就是用来点火的吗？
正午的日光下，篝火燃起，映亮了鼎边楚云天沉静的面庞。
那一刻，齐传铮恍然觉得他若神灵降世。
他好漂亮。
齐传铮无法搜罗更多堆砌的词句去形容他所见的楚云天。
但他想，他永远不会忘了这个他和楚云天过的第一个新年。
晏弦终拔剑，分割祭牲，看来他今天演的是司掌战争与杀戮的仙人。
其实他们每个人都是仙人。
但楚云天在这里，齐传铮便只能看见他。
梦过一生悲欢离合、经年累月世间奔波，于是此世全部之痴心妄想只付与那一人。
一字一句一词一歌，为苍生祈来年平顺之时，你可有想过为我点一簇心火？
——一定想过的。
——一定有我的。
“今年祀礼，我亲自上，亲自选曲目，我只为你一人祈福。”
晴日凇畔舟，携我与君游。
带我与你同往天际、同乘新梦、同舟共济，去往心安之处、有你之乡。
且以这一礼剖露我对你隐秘又公然的企图，剖白我狼子野心的昭然若揭；
幸好我的爱不吵，幸好你的心跳只有我能听到……
否则我想我早叫嚣着如此庄严的场合我却只看着你、也只想你也为自己祈福。
如果我的心愿可以任性。
如果我饮一杯你亲手递与我的祭水。
你要不要猜猜我会如何做？
你不猜我也告诉你。
齐传铮如此想着，在楚云天递水与他时隐秘的摸了一把楚云天的指尖。
这一举动无异于渎神。
楚云天抬眼，齐传铮接了青铜盏，收回手，仿佛方才不过是他的错觉。
错觉吗？可是有连心符，他知道齐传铮在想什么。
答案吗？心跳如摧之下，楚云天已经知道齐传铮想做什么了。
他不会在祀礼乱来，但不妨碍他想。
“你猜我想做什么？”
“我如何知晓？”
“简单。”
——你的爱，我宣之于众。
想告诉所有人，我们是亲眷。
如此漂亮的楚云天，是我齐传铮的亲眷。
楚云天没搭理他，面无表情波澜不惊的继续分水。
“听话，”他安抚齐传铮，“别乱来，好好办完正事我陪你过年。”
过一个又一个年。
过只属于他们的，很多的新年。
这是他们的新岁。
向无限长奔。
面上还是爱敬生民、一丝不苟的正人君子；
但私下里，早已凡心难换。
真奇怪，楚云天想，他如此深爱齐传铮，居然还能铸成那无情道秘术。
——因为他们早已超越了生死，超脱一切天道因果，于是万世不灭。
即使无人称颂。
他们不在乎名声，他们只要彼此。
将你我，向永恒咏怀。
扶一个大道将来，扶一片明媚归春。
勘破私心与生民之取舍平衡之时，楚云天顿悟大道；
原来无情道并非全然无情，杀妻证道是最低劣不堪也是最为人不耻的无情。
爱己所爱、护己所护，携己之人、同赴长生；
同佑生民，同铸大道。
无情道，全在平衡。
当阴阳相合，爱恨平分，私欲与大义交融；
这便是有情若无情，大情若破情。
这便是天恒宗千百年无人修得的含情无情道。
也是长生之道、大义之道。
又有几人能完全将私心与生民取舍得当。
但楚云天做到了。
他便是奇迹，便是天道。
他是齐传铮绝无仅有的神明。
千秋相转，旧年与新年倾覆。
齐传铮，我楚云天，必将翻覆命运，与你追逐年复一年。
哪怕百川枯竭、山川倒涌。
哪怕千万里天劫降世。
你就是我的新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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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碎碎念（不爱看跳章）：
居然也有人推我的文了我今天感动的很……
我忏悔，我接下来的一定好好写（跪）。
今天写了点现代篇的好东西，嗯，该怎么放出来呢……
（楚云天你为什么拎椅子去浴室，好难猜噢。）
感谢观看。
因为找了一天没有找到《解忧曲》那种很热闹的，干脆我自己写了；什么你问我曲？没谱，家人们，没谱，欢迎你们谱。
那什么祭礼我乱写的，没查没看真的古代祭礼是什么样的（因为没查出来点什么有用的），没有任何参考意义，你们权当这文完全架空，oK。
以为这一章能写到祀舞，好吧还得下一章。然后第六卷第七卷就开始走剧情了，尤其是第七卷长渊逐月；第八卷又是前世了，顺一下叠来叠去的时间线。
我感觉真的写完古耽写现耽的话这书五百万再完结……一本更比两本长我写史书呢我一本书吃一辈子吗（挨打）。
其实我也不知道下一本开无限流还是现耽，真的把这本书现耽写完的话，下一个可能又得排队了。
再次感谢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