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情况差不多就是这样。”
楚云天说完，齐传铮一碗面也吃完了。
“算算时间，我们是不是快要大会了？”齐传铮把碗递给楚云天。
楚云天点点头：“对。还有七日了。这半月里缪矜年还来过一趟，送了本功法。”
“你没受伤就好，”齐传铮看着日光落到床前，“对了，你说你遇到了江谕舟？”
那看来我看见的那个就是幌子了。
他没事就好。
根据晏弦终后来整理的消息，澹海之战最后以魔族被打退，元气大伤为结局，暂时不会再作祟了。
“那你私自离场……”齐传铮担忧的问道。
“师父会给我搞定。他说我是他的徒弟，应该他来管教。”楚云天一脸轻松，“估计也就是把我扔进后山关禁闭吧。不会很久的。”
齐传铮去寻赵元初，为的是昭明谷被屠一事。
虽然他们收拾了不少月州修士，但冤有头债有主，还是要查一下是否有遗漏的事。
另外就是，关于宋子吟，他要给赵元初一个交代。
这其中弯弯绕绕错综复杂，还不知又要被牵涉进多少事。
楚云天听齐传铮说完，点了点头：“那好。但是，你何时来寻我呢？”
齐传铮想了想，那确实得要些日子了。
原本定好大会之后二人各行其事，现在竟生出了一丝不舍。
但自己也不能一直依靠他，还是要学着自己去处理事情。
楚云天想了想，因自己下山时未带多少东西，结亲这么久，自己还未送过他什么。
他想给齐传铮一样物品，能代表他，能如同缪衿年的初生鳞褪一样在关键时刻能帮上齐传铮。
“在想什么？”见楚云天陷入思考，齐传铮出声唤他。
“在想送你些东西。”楚云天笑着抚上齐传铮的脸，“我下山时未带什么，与你结亲近俩月了，总该给你些什么。”
“你给我的还不够多吗？”齐传铮抱住人，“这小院，我们共同经历的回忆，还有你给我亲手做的每一顿饭，教我的每一本功法……都是你给我的。还有述心，你还帮我寻到了合适的武器呢。”
就这样抱一会，也很好。
楚云天靠在齐传铮怀中，耳边是少年炙热的心跳，眼前是落在屋中的日光与风。先前还说无所事事太过于空虚，现在看来不去惊心动魄的提着生死，反而是求之不得的宁静。
齐传铮也是。
在龙族主宫那一遭，他深刻的体会到了前世的楚云天有多疼。他希望楚云天不要想起前世，否则让人知道自己磕头求来的又一世居然是这个历程，怕是还能不甘心的再去求一次。
但哪有那么多次重来的机会。
现下，齐传铮只想对楚云天好一点，再好一点，让他这辈子不要再有遗憾。
他想，他不会再喜欢别人了。
只有楚云天。
这个此刻还能和他抱在一起的，鲜活的楚云天……
即使再过三年，三十年，三百年，
即使再过三辈子，三百辈子，
他也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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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就是为大会做准备了。
晨起，楚云天会先起床，做早饭，在齐传铮吃早饭的时候看心法，自己先看明白了再教齐传铮；
午时，楚云天会给齐传铮独自消化的时间，因为齐传铮还没辟谷。
午后，就是一些功法、配合等实战技巧。
同时齐传铮也在学着辟谷，逐渐减少晚饭的分量。
不过只有七天，学也学不到哪去。
楚云天则在适应过午不食的作息。避免回天恒宗之后自己不适应。
不得不说天恒宗的作息真的是惨绝人寰。
卯时半刻就需起身，因着要做早饭，楚云天提前到了卯时一刻；
午时半刻午饭，不过巳时三刻楚云天就会给齐传铮独自消化、自己思考去。
之后休息一个多时辰。
申时正刻功法。直到酉时三刻晚膳。
之后便是复盘、收拾一下准备睡觉。
天恒宗确实差不多这个作息。早起，午饭，下午课，晚饭都一样。
其实天恒宗戌时正刻还有晚课。但是楚云天怕给齐传铮累死，改成了复盘。
亥时半刻就寝。
不过齐传铮肯定不会老实睡觉。
这样令人发指的作息，仅一天，齐传铮就佩服楚云天佩服的自愧不如。
因为他问楚云天，卯时一刻起他不困么？楚云天的答复是，他要给师尊敬早茶，他在天恒宗真这个点起。
“厉害。”齐传铮练了一天就累够呛，楚云天还能若无其事的写总结。
不过这样的训练，确实很有效果。
离大会前四天，他们又一起去逛了越江集市。
回想起从初至越江，再到今日。
短短二月，却让人生出眷恋之心。
二人手牵手走在街市上，齐传铮忽问道：“话说，你会什么乐器么？”
楚云天被他问的一愣，随即笑着摇了摇头：“不会。”
“好吧……”齐传铮咂咂嘴，看起来满脸失望。
“想听我唱曲？”楚云天停下脚步，温柔的望着齐传铮的眼睛。
齐传铮觉得楚云天今天温柔的像被林纾附了体。
但他还是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
“你前几日说你没送过我什么。要不你送我个曲吧？”
“好。”出乎他意料的是，楚云天居然答应了，“你别嫌难听就好。”
“那话说你都会什么？”齐传铮绕到楚云天前面。
“天恒宗人人都能弹琴。”楚云天想了想，“我这里乐器其实还挺多的，看你想听什么。”
“？”刚才还说不会的呢！
楚云天笑了，将人牵到一个茶摊，叫了一壶新茶。
他坐在五月盛放的花树之下，面前的石桌上是今年新上的好茶。
齐传铮坐在楚云天对面。他以为人真要掏出琴弹俩下，却没想到楚云天掏出了一把二胡。
等一下，二胡？
你要不还是弹几句更像你呢？
不过想归想，楚云天愿意唱俩句就不错了。
齐传铮就撑着头，安静的看楚云天认真的调弦。
“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过了一会，见齐传铮不说话，楚云天先开了口。
“在想你为什么会拉二胡。”齐传铮看着人的眼睛，真好看。
“师傅教的。”楚云天试了试音，“他说要是我不成器，我还能去卖艺。”
“厉害。”齐传铮没话说。
楚云天拉动琴弦，轻轻的哼唱起来。
低沉温暖的曲调飘荡在春日的一树暖光之下，有些苦涩，又有些安详，丝丝缕缕的包裹着齐传铮，如同桌上那清苦却又醇香的茶。
给齐传铮听的都有些困倦了。
“你是不是要说你觉得听过？”楚云天望着趴在石桌上的齐传铮。
“是。”齐传铮抬手，接住一朵从树上掉下的花。
“你当然会觉得耳熟。”楚云天叹了口气，“你昏迷的时候我就坐院子里树底下拉二胡哄你来着。”
“那你为什么从来不说你还会二胡？”齐传铮把脸转过去，正对着楚云天。
“因为我师傅刚捡到我那会，也是拉曲子哄我睡觉，”楚云天就笑了，“我就和他说我想学。但是被路过的我爹听到了，他骂我是伶官，是妓子，说我学这些不入流的靡靡之音。”
幸好后来找食物的师父回来了。
师父把他揍了一顿让他以后都不准再找我麻烦。
再然后，师父就带着我继续云游了。
楚云天想起来自己刚被捡到那时候。知风带着他住破庙、睡山洞、躺街头……
美其名曰修行之人不在乎安寝之地。
不过对小小的楚云天来说，能逃离那个爹就不错了。最起码知风不会打他骂他，也不会想着把他卖给怪物配种。
见小楚云天晚上睡不着，会被噩梦惊醒，知风便每天换种乐器的哄他。
今天弹琴明天拉二胡，后天摇铃大后天弹琵琶……
小楚云天都不知道知风看着一个和尚，哪来这么多乐器。
他毫不怀疑知风可以分身开个乐队。
知风也确实会。
他们路过一个村庄的时候，那个村庄遭了妖兽袭击。知风心下不忍欲超度亡魂，就是变出十几个知风，谎称是自己的师兄弟，组了一个超度班子。
之后知风也没收钱，只是拿个钵，指着小楚云天对村民说：
“这孩子跟着我不容易，各位行行好赏口饭吃。”
之后小楚云天留在村长家中吃饭，知风跟着村民上山除妖兽。
晚上，为了庆祝妖兽被除，村民们围起篝火，欢呼雀跃。
看着那些村民们载歌载舞，知风笑着拿出乐器递给小楚云天：
“去吧。去弹一曲。你不是伶官。不是所有唱曲的都是伶官，而且伶官也不低人一等。”
以乐声衬心境，可以明心绪，识思法。
那也是楚云天第一次知道，乐也可以是洋溢着欢乐的、被真心夸赞的。
他终于越过了那道鸿沟。
知风喝着茶，看着小楚云天被村里热心的姨娘带着一起玩。
他要多少乐器，自己都给他掏。
“其实师傅那时候是不知道我修行方向，”说到这些前尘旧事，楚云天其实很开心，“所以器修医修禅修法修阵修符修丹修……全带着我了解了一遍。”
他们回天恒宗那条路上，是小楚云天从过去走向通途之路。
知风带着他弯弯绕绕转过无数个分叉口，告诉他前方每条岔路通往何方，尔后，任他自行选择。
无论他想学什么，自己都教。
无论他想做什么，自己都会看着护着。
这才养出了如今朗月疏星的楚云天。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齐传铮安静的听他说着过去。
在分开之前，他想更多的记住楚云天。
“此次我回去后一月，”楚云天像是想到了什么，“我行冠礼。你要来么？其实天恒宗没那么不容易进。有些山民还进来送菜呢。”
好的宗门就是开放的。
“你冠礼不在你生辰？”齐传铮问道。
“还有半个月就是我生辰。”楚云天抿了口茶，“我怕是禁闭还没关完。”
而且，总要给你点时间。
“那我们，等你过完生辰再各自离开？”齐传铮握住楚云天的手，“这样还能多陪你半月。”
“舍不得我啊？”楚云天任他抓着，没有抽回手。
“舍不得。”齐传铮很认真的望着楚云天。
“好。”楚云天点了点头，“我就说我还有些事要结尾。”
得到楚云天答应，齐传铮很是开心。
下一秒，楚云天似是想到了什么：“那你生辰呢？要不要一起过？”
“我在宋家过过了。”齐传铮想到宋家就有些情绪低落，“哪有自己生辰拉别人一起过的。”
对了，你答应缪衿年的生辰礼呢？
虽然是个幌子，但既然去了，还是得送点东西。
楚云天神秘一笑：“你猜我把什么给他了。”
“你送了他一套宝石盔甲？”齐传铮猜测，“龙最喜欢亮晶晶的东西了。”
“猜对了。”楚云天心道齐传铮就是了解他，“那套宝石甲光好看，对我来说没什么实战意义。反而是水中，比在陆地上坚硬。”
齐传铮想到缪衿年亮晶晶的去打架，有些忍俊不禁。
“别笑。”楚云天说着别笑自己先笑了，“他还挺喜欢。说我不会是顺的他铺地的宝石吧。”
“沈圜几人后来如何了？”齐传铮又想到被顾明苒摇到人界的沈圜。
“去月州了。”楚云天想了想，“说月州烦死了。他们也要找点麻烦回报月州。”
他们虽然没拿到述心，但是去月州硬抢了。估计也能拿些什么回去。
巫界的人行事作风就是这样，睚眦必报锱铢必较，月州这下子惹着他们算是惹着大麻烦了。
二人又说了会话便结了茶钱回院子了。
“小齐啊，”楚云天站在书房桌前，写了八个字又四个字，“我送你些字儿。”
“什么？”齐传铮凑过来缓缓看去，楚云天却遮了最后四个字单独裁了：“你先看前几个。”
“迷途知返，回头是岸。”
至于最后四个字，楚云天封进了锦囊。
“等你能悟明白前面四个字的时候，你也就是时候知道这最后几个了。”
齐传铮借着天光，拿起了楚云天写了一半的纸。
“早悟兰因。”
不知离开越江之后再回到这个院子，又会是何时。
到那时，推门进屋，看着已落下薄薄一层灰的屋子，不知又会是何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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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修2025.1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