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瑜闻言一怔,烛火的光落在蓝忘机脸上,将他眼底的羞赧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灼热映得分明。他方才在藏书阁那般窘迫,此刻却敢说出这样的话,想来是鼓足了极大的勇气。
“蓝湛!”她轻斥一声,伸手想推开他,指尖却触到他滚烫的衣襟,“胡说什么,那都是不正经的东西。”
蓝忘机望着她泛红的耳垂,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的小心翼翼:“那日……我孟浪了。但方才看了书,才知……”他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低,却依旧固执地望着她,不肯移开视线。
温瑜被他直白的话语说得脸上发烫,偏过头去不敢看他,可心底那点因他话语而起的涟漪,却一圈圈荡开,搅得她心神不宁。
“胡闹什么,”她低声道,指尖却轻轻碰了碰他滚烫的耳垂,“那些书里的东西,怎能当真。”
蓝忘机却抬眸,眼底亮得惊人:“可我……”他说得坦诚,不带半分虚假,“那日我喝了酒,没轻没重……
温瑜被他问得一愣,想起清晨那抹刺目的红,脸上更热,却还是摇了摇头:“没有。”
他显然不信,眉头微蹙,俯身将额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低哑:“虞之姐姐,信我一次,好不好?”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打横抱起,走向榻边时脚步都带着几分不稳,仿佛怀里抱着的是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烛火被他随手挥灭,月光趁机从窗棂钻进来,在榻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姐姐……”他低唤着……两人浅浅睡去。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光透过窗缝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蓝忘机才缓缓松开她。
“虞之姐姐。”他轻声唤道,声音里带着慵懒的沙哑。
温瑜睁开眼,对上他含笑的目光,脸颊微红,轻轻推了他一下:“天亮了。”
他却耍赖般不肯起身,反而将她抱得更紧:“再睡会儿。”
云深不知处的后山被暮色染成一片温柔的靛蓝,盏盏祈福灯在弟子们手中渐次亮起,像撒落在林间的星子。温瑜与蓝忘机并肩站在溪边,他正低头为她手中的灯添烛芯,指尖动作轻柔,月光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映得那行刚写好的心愿愈发清晰——“与卿携手,共度一生”。
温瑜望着灯上的字迹,心头一暖,刚要开口,便被不远处的笑闹声打断。魏无羡举着盏画满圆滚滚兔子的灯凑过来,灯上兔子有的啃胡萝卜,有的歪着脑袋,憨态可掬。“温姐姐你看!蓝湛肯定喜欢这个!”他晃了晃灯,又得意地指了指灯壁另一侧,“我的心愿在这儿呢!”
只见上面写着“一生锄奸扶弱无愧于心”,笔锋张扬,一如其人。蓝忘机瞥了眼那些兔子,耳根微热,却没像往常般斥他胡闹。
魏无羡又对温瑜道:“温姐姐,我这画是不是比聂怀桑那只山鸡强多了?”
聂怀桑正蹲在树下发愁,闻言立刻反驳:“什么山鸡!这是雄鹰!展翅高飞的雄鹰!”他笔下那团模糊的墨痕,确实看不出半点雄鹰模样。他见魏无羡调侃,连忙转移话题,飞快在灯上写下“顺利结业不再来听学”旁边又画了个哭丧脸小人。
温瑜看了忍不住笑:“怀桑,听学虽苦,也是难得的历练。”
聂怀桑苦着脸摇头:“温宗主有所不知,蓝先生的戒尺实在太可怕了……”,写完还怕被先生看见,赶紧用手捂住。
温情坐在弟弟身边,仔细在灯上画了道平安符,笔下反复勾勒,像是要将所有祈愿都揉进墨迹里。“阿宁,往后凡事小心。”她轻声道,温宁重重点头,把自己画的小兔子灯往姐姐那边挪了挪。
江厌离的灯上画着云梦的莲花,清秀的字迹写着“愿所想都能顺利实现”。她望着灯,想起与金子轩的婚约,脸颊微红,风吹起她的裙摆,像一朵临水的莲。
然而这份宁静并未持续太久。不知是谁先起了争执,只见江澄猛地推了金子轩一把,怒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金子轩整理着被推皱的衣襟,语气带着几分倨傲:“我不过是说江姑娘性子太过温和,配不上我兰陵金氏,难道说错了?”
“你找死!”江澄拔剑便要上前,被魏无羡连忙拉住。金子轩也不甘示弱,身后的金氏弟子立刻围了上来。
“都住手!”蓝启仁闻讯赶来,脸色铁青,“云深不知处禁止私斗,你们当我的话是耳旁风吗?”
江澄挣开魏无羡,怒目而视:“是他先辱我姐姐!”
金子轩冷哼一声,别过脸去。
蓝启仁气得胡须发抖,终是沉声道:“去,传信给江宗主与金宗主,让他们亲自来领人!”
三日后的雅室静得能听见烛火跳跃的轻响。江枫眠一身紫衣长衫,端坐在案前,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茶盏边缘,目光落在身旁立着的江澄身上。少年虽垂着头,紧握的拳峰却透着未消的怒意,显然仍为那日金子轩的话耿耿于怀。
金光善来得稍晚些,一身锦袍衬得他面容愈发油滑,进门时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对着蓝启仁拱手道:“蓝先生久等,路上耽搁了片刻,还望恕罪。”又转向江枫眠,热络地寒暄,“枫眠兄也在,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江枫眠淡淡颔首,语气实在:“金宗主客气了。此次澄儿冲动,在云深不知处动手,是我教管无方。”他话音刚落,江澄立刻抬头:“父亲!是金子轩先辱我姐姐——”
“住口!”江枫眠沉声道,“无论如何,私斗便是不对。”
金光善连忙打圆场:“哎呀,孩子们年轻气盛,拌几句嘴动了手也是常事,枫眠兄不必如此苛责。”他瞥了眼身旁一脸不忿的金子轩,慢悠悠道,“子轩,那日是不是你失言在先?江姑娘温婉贤淑,你那般说辞,确有不妥。”
金子轩皱眉:“父亲,我不过是实话实说——”
“混账!”金光善语气微沉,却仍带着笑意,“婚姻大事自有长辈做主,轮得到你置喙?还不快向江宗主与江小宗主赔个不是?”
金子轩虽不情愿,却不敢违逆父亲,悻悻地低下头:“是我失言了。”
江枫眠见他道歉,神色缓和了些,刚要说话,却被金光善抢了先:“枫眠兄你看,孩子们都认错了,这事不如就这么了了?你我两家本就有婚约在身,何必因这点小事伤了和气?再说厌离那孩子,我是越看越喜欢,将来嫁入我金家,定不会受委屈的。”他话锋一转,又对蓝启仁笑道,“蓝先生,孩子们不懂事,让您费心了。回头我定好好管教子轩,绝不再犯。”
蓝启仁面色稍霁:“既如此,便各自带回严加管教。云深不知处的规矩,往后还需恪守。”
出了雅室,江枫眠看着江澄,叹了口气:“澄儿,往后遇事莫要如此冲动。金子轩虽失言,你动手便是落了下乘。”
江澄抿唇:“可他辱阿姐——”
“我知道你护着你姐姐,”江枫眠拍了拍他的肩,“但你要记住,云梦江氏的人,既要护得住想护的人,也要沉得住气。”
另一边,金光善慢悠悠走着,对金子轩道:“你当真是蠢。江厌离是你未来的妻子,说她不好,岂不是打自己的脸?”
金子轩不服:“可我就是不喜欢她——”
“喜不喜欢,轮得到你挑?若是温瑜温宗主还未成婚,倒可以和仙督做亲家,现在……”金光善冷笑一声,“江枫眠虽是个死脑筋,可云梦江氏的势力也不能小觑。这门婚事,对我们兰陵金氏只有好处。”他瞥了眼儿子,“往后学着点,什么话该说,什么事该做,心里得有数。”
金子轩撇撇嘴,没再说话。
暮色渐浓时,温瑜与蓝忘机恰好路过雅室附近,听见里面传来的话语声渐渐远去。温瑜望着江枫眠父子离去的背影,轻声道:“江宗主倒是实在。”
蓝忘机颔首,目光落在她身上:“金光善此人,心思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