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仪睡着了。
卫时觉下令部曲征调官驿的马,连夜去苏州通知文家来接人。
等明天他们来人,主动权就没有了。
祖十五从城里来到漕船,看着床上的睡美人,再看看换下来裙子上的梅花,不敢相信偷跑百里见情郎,还做那事。
坐卫时觉身边,羡慕看着男人,“郎君,这位小姐与姐姐一样痴情啊,妾身若无家里同意,可不敢到郎君被窝,按说文家小姐更不敢…”
“你闭嘴!”
祖十五哼一声,“果然漂亮的勾魂。”
卫时觉摸摸脑袋,哪有你想的这么多事。
骠骑将军可不是废柴,两个文仪也不可能赚我的银子。
拿捏掌握暴力的将军,那是文官的梦。
七月十五,三艘漕船从水渠出来,向西而行。
前面两艘乌篷船打着黄龙旗开路。
文仪醒来脸色就泛红,可能她自己也后悔冲动,一直在低头拿手指绕裙角。
卫时觉红甲红盔,大夏天多少有点病,但这才能让文家人放弃逼逼叨叨。
现在是骠骑将军到苏州公干,巡抚不出迎,分守道、知府、知县必须出迎。
中午过昆山,对面驶来几艘船,有文氏的旗号。
卫时觉回舱,抱着文仪两只胳膊再提醒一次,“仪妹,相信我,回家等我。”
文仪抬头,“觉哥,你不能转身不见人了。”
“行,咱们光明正大离开。”
文仪点点头,整理仪容,露出一丝微笑,跟他出舱,看起来行动正常。
两船在水道宽处并列,姚希孟、文似、文佟怒气冲冲上船。
“卫时觉!”
姚希孟刚吼了一声,迎上卫时觉冷冽的眼神,闭嘴了。
文仪欠身行了个礼,“将军…告…告辞!”
卫时觉没有搭理兄弟三人,漕船继续西行,他们连忙返回自家船上。
文仪进船舱就坐在椅子上,依旧低头绕手指,一言不发。
姚希孟拦住准备发火的文似,深吸一口气,“仪妹,你要订亲了,怎么能私自跑出府,昨晚苏州千人在寻你。以前还有点可能,现在根本不可能,卫时觉都大婚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又想说明白,又怕说明白,沉默落座。
船只调头,跟着官船,姚希孟看看表妹,再看看官船,神色疑惑。
对表妹如此冷漠的人,怎么会傻乎乎的送银子?
官船到苏州东门,卫时觉与房泰谦互相介绍,与属官打个招呼,说去文家落脚。
嗯?
属官面面相觑,武勋钦差去致仕的东林之家。
就算杨涟在那里,对你很不利呀。
卫时觉不管他们,与师兄耳语两句,房泰谦面带震惊,一群人回城。
路过文府,卫时觉停脚,扭头等姚希孟和文氏兄弟过来,对属官拱手告别,大步入府。
姚希孟被雷在原地,文仪却拎起裙角,笑着飞速跑回后院去了。
房泰谦对众人道,“散了吧,骠骑将军来早了,五日后漕船才能集齐,现在处理私事。”
属官顿时散去,若不是孙承宗的面子,谁来搭理你。
文震孟坐在中院客房,看到文仪脸上笑开花,从廊道飞速通过。
旁边的杨涟却直直看着中门。
文震孟扭头,看一眼门口红甲将军,下意识起立。
卫时觉着红甲,挎仪刀,坠金带,流苏飘荡,红翎高耸,配上腰间御符,气场十足。
后面三十名红甲部曲拱卫,江南没有杀气如此重的人物。
“文先生,晚辈无处可去,借住五日。”
文震孟还未回答,他又转向,“拜见杨师傅。”
杨涟亲昵拍拍胳膊,“好啊,这才是将军样子。”
“杨师傅住哪里?”
“文府啊…哦,右首第一个小院。”
“咱们到客房说。”
“好好好!”
旁若无人交流,卫时觉扶杨涟走了,老头不停在夸赞辽东涨志气。
文震孟盯着姚希孟,后者也一头雾水,
“舅舅,仪妹是他送回来的,看起来丝毫没有想法,住咱家他倒霉啊,与咱们何干?生意不可能露马脚啊。”
文震孟想起女儿由内而外开心的笑脸,扭头返回后院。
刚到正屋门口,夫人就从女儿小院出来,挥手打发婢女离开,跌跌撞撞到身边,声音发颤,“老爷,仪儿失身了。”
文震孟本就不怒自威的双目顿时杀意滚滚,暴怒大吼,“混蛋,难怪如此强势,他在羞辱文氏,溺死那个贱人,杀了…”
姚希孟捂住嘴,附耳大吼一声,“舅舅!”
等文震孟安静,姚希孟又快速道,“如此一来就合理了,他在强势掩盖私情,那咱们的事更要成了。”
文震孟呼呼喘气,对夫人摆摆手,“不得声张。”
夫人一脸悲哀离开,文震孟扶椅子落座,恶狠狠道,“丢人现眼,这个贱人。”
对女儿如此狠,姚希孟却见怪不怪,冷漠说道,“舅舅,卫时觉烂好人性子还没改掉,对仪妹的情谊也没变,主动在舅舅手里,现在可以发动了。七月二十,开始交接粮布,三日交接完成,七月二十三,仪妹与钱祥致定亲,钱氏会刺激卫时觉动手。”
文震孟抬头看一眼外甥,冷冷问道,“会动手吗?”
姚希孟重重点头,“会,只要刺激的好。卫时觉的行踪是咱故意透露给仪妹,仪妹肯定会去找卫时觉。
这事本来就两条路,卫时觉不屑一顾,咱们赚一次快钱,与南勋控制中枢物资采买渠道。卫时觉上当自陷,私情不可自拔,利用他的武力清理商团。
钱氏商号太大,路子太多,与北臣、南勋、东林都有交情,灭掉这个拦路虎,让朝廷和皇帝收尾。咱们控制苏州,控制钱粮,没几年还是能控制中枢。
无论事情如何发展,重要的是我们有选择,钱氏受迫而动,结果怎么样都行,仪妹就是我们最大的路子,在京城就决定了。”
文震孟闭目思索后,微不可查点头,“拖最大的商团和南勋下场,与北勋和皇帝厮杀,谁输谁赢都行,大概在卫时觉眼里,江南在联手欺骗他,桀桀~”
这笑声有点瘆人。
单就破心而言,卫时觉咬定陷入权争的人没感情可言。
文仪只要出现,无论那种情况,一定是个局。
卫时觉在京城就看出来,文震孟异常刚冷,极度自我。
作为东林早期投资者之一,与三老私交深厚,没有进入权力核心,与他残缺的性格有很大关系,控制欲强烈,又极其在乎脸面,若非联姻和家门世交,他不可能有‘入场券’。
遇难瞬避,到处树敌,能成事就见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