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时觉今天没说任何话,脑海中已经勾勒了一个大体时间线。
袁可立的出现,让他缓了口气,总算有人坚定灭虏了,而且有清晰的计划。
咱要保证这个计划,保证这个人。
这次出使辽西,必须消除党争对前线的影响。
文武全是主战派,袁可立出镇是必然的结局。
有专业的大佬做主战事,咱可以做其他事。
时间上应该足够…
废柴的杂念一向多,瞬间就想远了。
男人嘛,谁愿屈居人下。
掌握朝堂、言出法随、革弊创新、重定律法、开疆拓土、雄霸天下、彪炳史册…
明知是梦幻,他也乐呵呵的。
回到呈缨馆,如胶似漆,醉卧美人,现实与梦幻分不清了。
梦中身站立金銮殿,腰跨天子剑,门口乌泱泱一片白毛鬼,万国来朝,废柴心潮澎湃,哈哈大笑,“华夏…咕噜噜…”
天地间突然全是水,手脚并用,刚冒出头,天空中一双遮天蔽日的大手拍来,咕噜噜…
水下有人在拽腿,挣扎无用,力气耗尽,窒息传来,光线越来越远,临死前看一眼水底,无数骷髅冤魂…
“鬼啊!”
卫时觉大吼一声,从梦中惊醒,伸手摸额头,全是汗。
呼哧呼哧喘气,呈缨抱上来,“郎君做噩梦了。”
两人黏糊糊的,卫时觉仰头伸脖子,依旧是铺天盖地的窒息感。
推开呈缨,下地擦擦身子,来到院中,大概是寅时末,距离天亮还早呢。
仰望天空,似乎空气都充满密密麻麻的丝线,谁都别想跳出桎梏。
卫时觉听过一句话,历史从未偶然,一切都是因果的酝酿。
听大哥和魏忠贤的口气,南北之争,就是土木堡之变、夺门之变的底层逻辑,就是正德、泰昌、天启的死因。
谁做皇帝,谁主朝堂,谁就得死。
于谦、严嵩、张居正,大明权臣无论好坏,结局都一样。
辩证法看,大明朝的死亡诱因与生存本源是一体关系。
死定了,谁救谁死。
咱也没想做救世主啊。
实在想不通,争尼玛啊争。
争皇位咱理解,权争有什么可争的。
团结一心,掠夺全球,多的是财富。
卫时觉越想,越有股掀桌子的冲动。
大步出门。
定远侯府,邓绍煜刚刚起床,屋外传来下人的声音。
“侯爷,宣城伯三弟,忠勇营卫镇抚求见,说有要事。”
邓家就在崇文门后,与卫家同处东城,一南一北,邓绍煜不知道这似疯非疯的家伙来做什么,直觉告诉他,最好还是见见。
刚到客厅,邓绍煜就被急切的卫时觉堵身前。
“侯爷,五军都督府去辽西的使者,是不是文明兄?”
邓绍煜皱眉推开这假女婿,不悦开口,“你怎么知道?”
“到底退婚没有,文映都十八了,怎么还不出嫁。”
邓绍煜大怒,“混账东西,他的男人不是在守孝,就是在坐牢。”
卫时觉幽怨看着他,邓绍煜想起这假女婿疯魔了,收起冷意,无奈道,“放心吧,赖不上你,过了这段时间,本侯会给女儿找人家。”
“这个…您尽快,您把使者的事推掉,文明兄不能去。”
邓绍煜扫了他一眼,突然笑了,“时觉啊,文明不去,就是你表哥孙维藩,反正是亲戚。”
“不能去!”卫时觉急死了。
“为什么?会死啊?”
“啊?您…您…”
邓绍煜起身在脑袋给一巴掌,“混账东西,你做的好事。五军都督府若派属官去,这事就黄了,必须是后军公侯的嫡子才能让人家放心,伯爵都不行,一百幼官不归你管,否则你会让大家万劫不复。”
片刻之后,卫时觉如同斗败的公鸡,灰头土脸离开定远侯府。
三百护卫,一百是后军的人,一百是皇帝的人,一百是大哥的人。
这里面肯定各党都有暗子。
互相盯着,谁都别想做坏事。
自己哪里是护卫头领,明显是人质。
卫时觉低头在大街上行走,不知不觉回家了。
日上三竿,不想与任何人说话,在家住几天,等出发算了。
爷爷在廊道笑眯眯看着他,“乖孙,回家干嘛,女人滋味怎么样?出使回来该成家了。”
“爷爷,您这…为老不尊。”
“老夫惦记重孙,年纪轻轻别荒废时间。”
卫时觉哭笑不得,“爷爷,我想休息几天。”
“虚了?这可是大事,老夫去找郎中,咱家有药。”
卫时觉一把拽住老头,“您歇着吧,就是回来看看,还要到皇城。”
回家一半,卫时觉在老头欣慰又鼓励的目光下,再次走出别府。
代沟太大了。
卫时觉有心若死灰的感觉。
到巷子口,突然被人挡路,大怒抬头,转瞬又大喜。
“耘勤兄啊,我找的你好苦啊。”
王耘勤三十六岁了,比大哥大一岁,世袭校书郎,也就是史家。
这位总是一副行动迟缓样子,对卫时觉的热情很不适应,推开他的胳膊,不解说道,“姑父说时觉找愚兄,做什么?”
“姑父?”
卫时觉反问一句,突然想起来,啪啪拍额头,武功右卫的指挥同知嘛。
父亲在的时候,自己经常往佥点所跑,这家的书非常多,经常借佥点所后院晒发霉的书,一来二去认识王家。
“耘勤兄为何搬家?搬哪里去了?”
“志史馆!”
“嗯?”
“顺天府学隔壁,志史馆编撰故去了,一任三代,顺天府有三家世袭校书郎,该王家了。”
“哦哦哦,恭喜耘勤兄,咱们去志史馆转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