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描仪沉闷的嗡鸣声成了背景噪音,光带在玻璃面板上缓慢移动,像一条垂死挣扎的蠕虫。林薇站在机器旁,后背紧贴着冰冷的金属外壳,试图用那点微不足道的凉意来压制伤口深处持续不断的灼痛和刺痒。她的目光落在缓慢移动的光带上,眼神空洞,仿佛只是在发呆。
但在那廉价化纤衬衫的袖口暗褶里,一枚带着机器余温的微型U盘,正像一块滚烫的烙铁,紧贴着她手腕内侧的皮肤。它无声地宣告着刚才那场在深渊边缘的短暂冒险已经结束,收获未知。
时间在嗡鸣声中缓慢爬行。当扫描仪终于发出“嘀”的一声完成提示,林薇动作机械地取出文件,放上新的,按下按钮。机器的嗡鸣再次响起,像一个永无止境的循环。
她抱着扫描好的文件,脚步虚浮地走回工位。窗外的天色已经彻底暗沉下来,中环的霓虹如同燃烧的星河,将巨大的落地窗映照得流光溢彩,却无法照亮这个冰冷角落的半分暖意。格子间里早已空无一人,只有“磐石”依旧像一尊沉默的石像,守在不远处的阴影里。
林薇坐下,将文件归类。她慢慢弯下腰,从桌子底下那个破旧的无纺布袋里,再次掏出那个皱巴巴的透明保鲜盒。里面依旧是那点冷硬发暗的白饭和蔫巴巴的酱黄瓜条。她拿起塑料小勺,如同嚼蜡般,一小口一小口地吞咽着这冰冷而咸涩的晚餐。
胃里那点可怜的食物带来的不是饱腹感,而是更清晰的空虚和身体对能量的极度渴求。她放下空了的保鲜盒,手指下意识地摸向裤子口袋,里面装着那个记录着冰冷数字的小记事本。
八达通余额:7元。
消炎药缺口:约20元。
晚餐:0元(消耗存量)。
生存的压力,如同冰冷的枷锁,比后背的伤口更沉重地扼住了她的喉咙。明天怎么办?后天呢?她不能坐以待毙。
就在这时,办公区入口处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是安保人员在进行下班后的例行巡逻。手电筒的光束在空旷的格子间里扫过,落在林薇身上时停顿了一下。
“还没走?”一个中年安保的声音响起,带着点例行公事的询问。
林薇像是被吓了一跳,慌忙站起身,低着头,声音细弱又带着惶恐:“…马…马上就走,整…整理完这点就走。”她指了指桌上还剩下的一小部分文件。
安保用手电筒照了照那座已经矮下去不少的文件山,又看了看林薇那张在惨白灯光下枯槁疲惫的脸,没再多说什么,光束移开,脚步声继续向前。
这个小小的插曲,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颗石子,却意外地搅动了林薇的思绪。安保巡逻……这意味着,她必须离开了。寰宇资本不是她的安全屋,深水埗那个散发着霉味的劏房才是她今晚唯一的归宿。而回去,意味着要面对那条充满潜在危险的归途,以及口袋里仅剩的7元港币带来的生存难题。
她不能再等了。情报和生存,都必须主动出击。
她迅速收拾好那个空了的保鲜盒和塑料勺,塞回无纺布袋。她抱起桌上剩下的、尚未扫描的几份文件——动作间,后背的刺痛让她眉头紧锁——走到角落的扫描仪旁,一股脑全塞了进去,设置成连续扫描模式。机器发出沉闷的嗡鸣,开始了漫长的工作。
“磐石”的目光扫了过来。林薇低着头,声音嘶哑地解释:“…设…设置好了,让它自己扫…扫完关机。我…我先回去了。”
“磐石”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算是默许。对她而言,只要目标不离开视线范围,具体在工位上做什么,似乎并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