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光火石之间,林薇的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她猛地低下头,仿佛被对方冰冷的目光吓到,肩膀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脚下更是下意识地后退了小半步,撞在了冰冷的电梯厅墙壁上。她将自己的身体语言调整到最符合“林薇”此刻该有的状态——一个刚刚经历完高压面试、惊魂未定,又突然撞见大老板及其气势迫人随从的、底层女孩的惶恐和局促。
她甚至让自己的呼吸都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紊乱,手指紧紧攥住了过长的衬衫袖口,指节用力到发白。
陆沉渊似乎也看到了她。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依旧是那种平静无波的审视,没有惊讶,也没有多余的情绪。他对着身边正在汇报的助理微微抬了抬手,示意暂停。电梯门就这么敞开着,里面的人没有出来的意思,外面的人(林薇)也“不敢”进去。
空气凝固了几秒。只有中央空调低沉的风声在回响。
陆沉渊身后那个鹰眼男助理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依旧牢牢地钉在林薇身上,尤其是她瑟缩时下意识护住的右肩位置。那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怀疑和探究,仿佛在评估一件可疑的物品。
就在林薇感觉那目光几乎要将自己刺穿时,陆沉渊终于动了。他没有再看林薇,只是对着电梯外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然后迈开长腿,带着一身冷冽的气息和那若有似无的硝烟味,率先走出了电梯。他的步伐沉稳,目标明确地朝着总裁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那个鹰眼助理紧随其后,在擦着林薇身边走过的瞬间,那道冰冷审视的目光再次如同实质般扫过她低垂的脸和僵硬的肩膀,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直到他的身影完全越过,林薇才感觉那股锁定自己的压力骤然一松。
另外两名助理也鱼贯而出,看都没看角落里的林薇一眼。
电梯门在陆沉渊一行人身后缓缓合拢,开始下行。
林薇依旧僵硬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后背的冷汗几乎将衬衫彻底浸透。她缓缓抬起头,走廊里已经空无一人,只有陆沉渊一行人远去的背影消失在总裁办公室的门后。
刚才那短短的几十秒,如同在刀尖上滚过。那个助理的眼神……绝不是普通的警惕!那是一种猎手锁定猎物般的审视,带着职业性的冷酷和怀疑。他认出了什么?是柏林那次本能的闪避?还是仅仅对她这个突兀出现在顶楼的“底层员工”感到怀疑?
还有陆沉渊……他刚才那短暂的停顿和审视,又意味着什么?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着,咚咚咚地敲打着肋骨。她松开紧攥的拳头,掌心湿滑一片,全是冷汗。指甲在袖口上掐出了深深的褶皱。
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林薇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灌入肺叶,强行压下翻腾的惊悸。她再次按下电梯下行键,这一次,手指微微有些颤抖。
电梯很快再次抵达。她快步走进去,按下b1层(员工通道和停车场出口所在)。电梯平稳下行,狭小的空间里只有她一个人,镜面墙壁映出她苍白如纸的脸和深陷眼窝里尚未散去的惊魂未定。
刚才在陆沉渊办公室强装的镇定,在面试中压下的屈辱,以及此刻擦肩而过带来的巨大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她紧绷的神经。她靠在冰凉的电梯壁上,闭上眼,感觉太阳穴突突直跳,后背的伤口也在一抽一抽地疼。
“叮!” b1层到了。
电梯门滑开,一股混合着汽车尾气、橡胶轮胎和淡淡机油味道的空气涌了进来。与顶楼的冰冷奢华截然不同,这里充满了粗粝的现实感。林薇快步走出电梯,汇入下班的人流。她低着头,像一滴水融入大海,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脚步却比平时更快地朝着最近的出口走去。
她需要空气,需要离开这座令人窒息的金色牢笼,需要回到她那间散发着霉味却暂时安全的深水埗劏房。
走出寰宇资本那宏伟却冰冷的大门,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街道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林薇站在路边,等红灯的间隙,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高耸入云的玻璃幕墙大厦。
顶楼的某个窗户后面,是否正有一双冰冷的眼睛在俯视着蝼蚁般的她?
那个助理的身影,那双鹰隼般锐利、带着硝烟气味的眼睛,如同烙印般刻在了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