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刺骨的冰冷。
像是千万根烧红的钢针扎进骨髓,又瞬间被冻结在冰坨里。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溺毙般的窒息感。沉重的黑暗如同湿透的裹尸布,层层叠叠地挤压着意识,试图将她拖入永恒的沉寂。
不…能…睡…
一个微弱却异常执拗的声音在灵魂深处嘶鸣,如同风中残烛,顽强地抵抗着无边的寒冷与黑暗。
游隼…海东青…信天翁…鼹鼠…!
那些名字,那些染血的面孔,那些绝望的嘶吼,还有“海东青”最后那声同归于尽的“走——!”,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即将熄灭的意识上!
“呃——!” 一声压抑着极致痛苦的呻吟从喉咙里挤出,幻影猛地睁开了眼睛!
视线模糊,天旋地转。冰冷的液体包裹着全身,带着浓重的铁锈味和河底淤泥的腥臭,不断灌进她的口鼻。她正在下沉!身体沉重得像绑了铅块,左臂、右臂、左腿、后背…无处不在的剧痛疯狂撕扯着神经,每一次试图划水都带来钻心的疼。
柏林冰冷的河水!
她最后的记忆是被爆炸气浪掀出保险库高窗,坠向黑暗…是“海东青”用生命和手雷为她撕开的一线生机!
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一切!她强忍着几乎令人昏厥的剧痛,仅靠还算完好的右腿和腰腹力量,拼命地向上蹬踹!受伤的双臂在水中徒劳地划动,每一次动作都带出丝丝缕缕的血色,在浑浊的河水中晕染开来。
肺部的空气几乎耗尽,火烧火燎的灼痛感直冲脑门。就在她眼前发黑、意识即将再次沉沦的瞬间——
“哗啦——!”
她的头猛地冲破水面!
“咳咳咳…呕——!” 冰冷的空气混合着河水疯狂涌入气管,引发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和干呕。她贪婪地、大口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肋下的伤处,痛得她浑身痉挛。
冰冷的雨水依旧无情地砸在脸上、身上,带来阵阵寒意,却让她更加清醒。她艰难地转动脖颈,观察四周。
一片漆黑。只有远处河岸上稀疏昏黄的路灯光芒,在雨幕中晕染开模糊的光团。她正处在施普雷河一段相对偏僻的河湾,水流不算太急,但足以将她带离博物馆那片死亡区域。
两岸是陡峭的、长满湿滑苔藓的混凝土堤岸,在雨水中反射着幽暗的光。身后远处,隐约传来警笛凄厉的鸣叫,还有探照灯的光柱在雨夜中来回扫射。
追兵!博物馆的安保,甚至更可怕的“清道夫”,肯定正在沿岸疯狂搜索!
不能上岸!至少不能在这里!
幻影咬着渗血的嘴唇,强迫自己冷静。她一边用右腿和腰腹的力量勉强维持着漂浮,一边用还能微微活动的左手,摸索着战术背心。
湿透了。装备几乎损失殆尽。手枪在坠河时不知去向。万幸的是…她颤抖的手指终于触碰到了胸前那个特制的、带磁吸的暗袋。
还在!
那半块冰冷的、边缘带着烧灼痕迹和暗红血渍的钛合金芯片,还紧紧贴在皮肤上!那是“信天翁”的血,是“渡鸦”全队用命换来的残片!
一丝微弱却滚烫的力量从心口涌出。不能死!为了这半块残片,为了揭穿那个该死的“鼹鼠”,她必须活下去!
她开始顺着水流的方向,用最节省体力的方式,缓慢地向更下游、看起来更荒凉黑暗的河段漂去。冰冷的河水不断带走体温,失血带来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意识。每一次意识模糊,她都狠狠掐自己受伤的左臂,用剧痛来维持清醒。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警笛声和探照灯光被远远甩在了身后。她终于看到前方河岸出现了一处相对低矮、布满乱石和废弃物的浅滩。岸边似乎是一个废弃的旧码头,只剩下几根腐朽的木桩和锈迹斑斑的铁架,在雨夜中如同沉默的鬼影。
就是这里!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向那片浅滩游去。水流冲击着身体,撞在冰冷的石头上,带来新的剧痛。她几乎是爬着,手脚并用,拖着残破不堪的身体,一点一点地挪上了湿漉漉的、散发着垃圾腐臭的河岸。
“噗通!” 身体彻底脱力,重重摔在冰冷的泥泞里。冰冷的雨水冲刷着脸上的血污和淤泥。她大口喘息着,身体因为寒冷和剧痛而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牙齿咯咯作响。左臂的伤口被河水泡得发白外翻,右臂被子弹擦过的皮肉翻卷着,左腿的枪伤更是不断渗出暗红色的血水,染红了身下的泥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