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灭的咆哮仍在天地间回荡,大地哀鸣,裂缝如蛛网般疯狂蔓延。那自深坑中挣扎爬出的荒疫核心,如同从地狱挣脱的魔神,其庞大的、由扭曲血肉、漆黑淤泥与破碎金属构成的躯体,每一次蠕动都引发地动山摇。无数巨大的、散发着浓郁死寂与污染气息的触手狂乱舞动,所过之处,万物凋零,生机被贪婪地抽取、吞噬,连光线都似乎被那纯粹的黑暗所吸摄、扭曲。
青玉舟在这末日般的风暴中,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浮萍,护罩灵光已然黯淡到极致,舟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随时可能解体。舱内,赵莽、吴铭、柳依依三人昏迷不醒,气息萎靡。林风半跪于地,面如金纸,鲜血不断从口鼻溢出,他以重伤之躯死死维系着飞舟最后一丝稳定,元婴黯淡,神魂欲裂,眼中已尽是血丝与绝望。
唯有启,依旧站立着。他小小的身子在剧烈颠簸的飞舟中稳如磐石,那双纯净的眼眸,此刻不再是全然的懵懂,而是倒映着远方那尊毁灭化身,倒映着天地倾覆的惨状,倒映着同伴濒死的危机。一种前所未有的、复杂而炽烈的情绪,在他那快速成长的心湖中汹涌澎湃——是担忧,是焦急,是……愤怒!
那些坏人,放出了这个坏东西!它要吃掉所有!要伤害林风,伤害柳姐姐,伤害大家!
不能让它得逞!
就在林风捏碎巡天引令牌,将最后一丝希望寄托于渺茫之外的救援,以及身边这个深不可测的少年之时——
启动了。
他没有像之前那样伸出手指,也没有开口吐出言灵。
而是向前踏出了一步。
仅仅一步。
他周身那层微不可查的混沌色光晕骤然变得清晰,并非炽盛耀眼,却仿佛在他周身开辟出了一方绝对独立的、万法不侵的微小领域。剧烈颠簸的飞舟在他踏足之处,瞬间变得平稳,所有的震荡与冲击都被无形之力抚平。
他望着那遮天蔽日、散发着无尽疯狂与饥饿的荒疫核心,小小的胸膛微微起伏,似乎在做着一个重大的决定。他感受到了这个东西的可怕,比之前遇到的任何敌人都要可怕。它不仅仅是想破坏,而是想将一切拉入与它一样的、冰冷的、死寂的、疯狂的深渊。
这种感觉,让他从灵魂深处感到排斥和厌恶。
他缓缓地,抬起了双手,在胸前虚抱,仿佛环抱着一个无形的小世界。
他怀中的五块碎片——四块金属,一枚鳞片——前所未有地灼热起来,发出兴奋而战意高昂的嗡鸣,光芒流转,彼此交织,竟在他虚抱的“世界”中心,投射出那幅愈发清晰完整的星图虚影!星图中央,那个代表着“归处”的古老印记,大放光明!
与此同时,启那浩瀚无边的鸿蒙本源之力,第一次,并非出于自卫或简单的情绪驱动,而是有意识地、 albeit 依旧稚嫩地,被他调动起来,与他心像中的星图,与碎片传递来的那种“守护”与“秩序”的共鸣,缓缓融合。
他张开了口,声音不再稚嫩,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来自万古洪荒之初的空洞与恢弘,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意志,清晰地回荡在天地之间,甚至压过了那荒疫核心的疯狂咆哮与大地崩裂的轰鸣:
“这里。” “不欢迎你。” “你的规则。” “无效。”
每一个字吐出,都并非简单的音节,而是引动了周遭天地法则的剧烈共鸣与……改写!
嗡——!
以启为中心,一道无形却浩瀚磅礴的领域,如同水银泻地,又如同创世之光蔓延,急速扩散开来!
领域所及之处,那原本被荒疫核心散发出的、疯狂抽取生机、污染万物的“荒疫法则”,如同遇到了克星的天敌,发出了凄厉的、无形的尖啸,瞬间冰雪消融般退散、瓦解!
那些舞动的、散发着浓郁死寂污染的触手,在接触到这扩散领域的边缘时,如同被无形的烈焰灼烧,猛地收缩回去,表面冒出滋滋的黑烟,仿佛受到了某种本质上的克制与伤害!
大地上蔓延的、吞噬生机的黑色裂缝,其扩张之势骤然减缓,甚至开始被一种充满生机的、温暖的力量缓缓抚平、修复!
这片被末日笼罩的天地,仿佛被强行注入了一剂强心针,那令人窒息的绝望与死寂,被一股新兴的、虽然稚嫩却至高无上的“秩序”之力,硬生生地撑开了一片净土!
这并不是毁灭,而是……驱散!是净化!是法则层面的——否定!
荒疫核心那巨大的、如同破碎眼瞳的能量器官,猛地转向启的方向,其中疯狂闪烁的混乱光芒中,第一次清晰地显露出了……惊愕?以及更加狂暴的愤怒!
它无法理解!这个渺小的生灵,为何能散发出如此克制它、甚至……凌驾于它之上的法则力量?!这力量,让它感到本能的不安与憎恶!
“嗷!!!”它发出了更加暴怒的咆哮,更多的触手,凝聚着更加恐怖的荒疫死光,如同无数柄撕裂天地的黑暗长矛,铺天盖地般向着青玉舟、向着启,暴射而来!它要将这个挑衅它、阻碍它的蝼蚁,连同这片刚刚诞生的“秩序”净土,彻底湮灭!
面对这毁天灭地的攻击,林风眼中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瞬间被更大的绝望淹没!这等攻击,远超之前!
然而,启虚抱的双臂依旧稳定,他望着那漫天射来的黑暗死光长矛,眼中没有丝毫畏惧,只有一种纯粹的、坚定的……专注。
他再次开口,声音依旧空灵恢弘,却带上了几分凛然:
“止。”
言出法随! 那漫天爆射而来的黑暗死光长矛,在进入他周身那扩散开的秩序领域范围内时,如同陷入了无边无际、粘稠至极的混沌泥沼,速度骤然暴跌,其上凝聚的恐怖荒疫死光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不稳定,仿佛其存在的根基正在被快速瓦解!
虽然未能像定住黑水潭那样将其完全凝固,但其威力已被削弱了七成不止!
然而,荒疫核心的力量实在太过庞大,即便被削弱七成,剩余的威能依旧恐怖!那些变得迟缓黯淡的黑暗长矛,依旧顽强地向着青玉舟刺来!
启的眉头微微蹙起,光洁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同时支撑如此大范围的法则领域并削弱如此恐怖的攻击,对他而言也是极大的负担。
他似乎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完全“无效化”这些攻击。
但时间,似乎不够了!
林风挣扎着想要起身,哪怕自爆元婴,也要为启争取那片刻的时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极高远的天空之上,云层骤然被一股无比锋锐、无比堂皇、代表着绝对秩序与律法的剑意撕裂!
一道清越冰冷的剑鸣,如同九天仙音,响彻云霄!
“孽障!安敢逞凶!”
随着这声呵斥,一道璀璨夺目、宛如实质的白色剑罡,仿佛自天外飞来,其声势或许远不及方才那星炬天罚毁天灭地,却凝练到了极致,蕴含着斩断因果、裁决邪妄的无上剑道真意与巡天律令之力!
剑罡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斩击在那一片变得迟缓黯淡的黑暗长矛之上!
嗤嗤嗤嗤——!
如同热刀切牛油,那剩余的荒疫死光长矛,在这道凝练无比的巡天剑罡面前,竟被轻易地斩碎、湮灭!化为缕缕黑烟消散!
一道身影,伴随着无尽剑光与凛然正气,从天而降,稳稳落在摇摇欲坠的青玉舟舟首之上。
来人正是玄玑真人!
他依旧是那身朴素道袍,但此刻周身剑气冲霄,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手中握着一柄看似古朴、却散发着令人神魂战栗威压的三尺青锋。其气息,赫然比在碧波城时更加深不可测,显然方才那一剑,并非其全部实力!
他先是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舟舱内虚抱双臂、周身弥漫着奇异法则领域的启,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震惊与探究,随即目光便死死锁定了远方那恐怖的荒疫核心,语气凝重无比:
“上古荒疫……竟真的现世了!星陨阁……真是疯了!”
他接到巡天引求救,不惜动用秘法撕裂空间赶来,却也没想到会面对如此恐怖的景象!
“玄玑道友!”林风见到救星,心神一松,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玄玑真人屈指一弹,一枚散发着沁人药香的灵丹射入林风口中,迅速稳住他恶化伤势:“林道友先行疗伤,此地交由贫道!”
说罢,他剑指一引,那柄三尺青锋发出一声激昂剑鸣,冲天而起,瞬间分化万千,结成一座庞大无比、剑气森然的剑阵,将青玉舟牢牢护在中心,暂时隔绝了外界荒疫之力的侵蚀。
“巡天阁玄玑子在此!何方妖孽,祸乱苍生,当受天裁!”玄玑真人声如雷霆,蕴含着巡天律令之力,试图震慑那荒疫核心。
然而,那荒疫核心早已陷入疯狂,唯有吞噬与毁灭的本能,岂会受他震慑?反而被这新出现的、散发着令它厌恶的秩序气息的生灵激怒,更多更粗壮的触手,以及其核心那巨大的破碎眼瞳中,开始凝聚起一道足以洞穿虚空的、极度凝聚的荒疫死光!
玄玑真人面色无比凝重,他深知这等上古荒疫的可怕,单凭自己一人,绝难将其制服,最多只能勉强周旋,等待阁内援军!但援军何时能到?
就在这时,他目光扫过下方飞舟,扫过那个周身荡漾着奇异领域、竟然能一定程度上克制荒疫之力的少年,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或许……此子的力量,是唯一变数!
“小友!”玄玑真人对着启沉声道,“此獠乃上古遗留之荒疫,以毁灭生机为本能,非寻常手段可敌!贫道需你相助,以你之力,克制其荒疫法则,贫道方有隙可寻,击其核心!”
这是要将启那神秘的法则之力,作为主攻手段!而他这位元婴后期的大修,竟甘愿为之策应、掩护!
启抬起头,看了看玄玑真人,又看了看那正在凝聚恐怖力量的荒疫核心,他能感觉到这个老爷爷是来帮忙的,和那些放坏东西的坏人不一样。
他用力点了点头,虚抱的双臂间,那星图虚影与鸿蒙紫气更加璀璨地交融起来。
一场由巡天阁元婴真君与身负鸿蒙本源的神秘少年联手的、对抗上古灭世荒疫的战斗,即将在这片崩裂的沼泽中,轰然爆发!
而极高远处,星陨阁的“星辰”之眼,正冷漠地记录着这一切,等待着更多的“数据”。
第87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