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微光聚落那短暂却珍贵的安宁,一行人再次投身于苍茫天地之间。回望那在晨曦中泛着微弱光芒、如同尘世孤岛般的谷地,每个人心中都五味杂陈。那里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淳朴真挚的感激,也有一丝对未知前路的沉重。
踏入千岭山脉的地界,景象与万泽原的焦土荒芜截然不同。群山连绵,如同沉睡的太古巨兽的脊梁,起伏不定,直插云霄。山势险峻,古木参天,只是这些树木大多形态怪异,枝叶呈现出不健康的墨绿或灰黑色,林间弥漫着五彩斑斓、带着甜腻腥气的浓郁瘴气,阳光艰难地穿透下来,形成一道道昏黄的光柱,更添几分诡秘阴森。
空气中灵气倒是比万泽原浓郁不少,却异常狂暴驳杂,夹杂着各种妖兽的腥臊气息和腐烂植物的味道,吸入肺中,竟隐隐有刺痛之感。脚下不再是板结的焦土,而是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腐殖质层,踩上去软绵绵的,不时有不知名的毒虫 scurrying 窜出。
“小心这些瘴气,蕴含剧毒,能腐蚀灵力护罩。”林风沉声提醒,他服下一枚高阶避瘴丹,同时撑起一层淡淡的元婴灵光,将众人笼罩在内。但即便如此,那无孔不入的瘴气依旧让灵光发出细微的“滋滋”声,消耗不小。
吴铭手持罗盘,眉头紧锁:“此地磁场混乱,山势走向诡异,天然形成迷阵,罗盘时灵时不灵。只能依靠启公子的指引和大致方向前进了。”
启走在队伍中间,怀中的地脉灵印散发出温润的土黄色光晕,与周围的山川地气隐隐共鸣,让他对方向的感觉更加清晰。心间的星图坚定不移地指向山脉深处,但星图也模糊地显示出,这片区域能量节点错综复杂,暗藏杀机。他时不时会停下脚步,指向某个看似平常的方向,提醒道:“那边,有东西在睡觉,很凶。”或者,“不要走那里,地是空的。”
他的直觉指引,数次让队伍避开了潜伏在沼泽或洞穴中的强大妖兽(气息至少都在金丹期),以及一些看似结实、实则下方是万丈深渊的脆弱石梁。
赵莽挥舞着重锤,将一条从树梢袭来的、手臂粗细的碧绿毒蟒砸成肉泥,啐了一口:“他娘的,这鬼地方,比万泽原还邪性!连虫子都这么凶!”
柳依依紧随在启身侧,流光缎带时刻准备着,她的目光大多时候都落在启身上。越是深入这险恶环境,她心中那种想要保护启的冲动就越发强烈。每当启因为感知危险而微微蹙眉,她的心就会跟着揪紧。那种被催化出的情愫,在这生死相依的旅程中,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如同藤蔓,缠绕得越来越深。她甚至会下意识地用自己的身体去为启遮挡可能出现的危险,尽管她知道启的力量远非她能及。
玄玑真人依旧由林风背负,在避瘴丹和地脉灵印气息的滋养下,脸色稍有好转,但依旧昏迷不醒,如同一个沉重的负担,却也提醒着众人他们肩负的责任。
日头渐高,林间的瘴气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愈发浓郁,五彩斑斓,几乎遮蔽了视线。众人的速度不得不慢了下来。
“师兄,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灵力消耗太快了。”吴铭抹了把汗,他的修为较低,维持护罩更加吃力。
林风环顾四周,指着前方一处山坳:“去那边暂避,等正午瘴气最浓的时候过去再走。”
山坳背风,有一处浅浅的岩洞,勉强可容几人栖身。洞内干燥,倒是没有毒虫栖息。众人鱼贯而入,总算得以喘息。
林风放下玄玑真人,立刻盘膝调息,恢复消耗的灵力。赵莽和吴铭负责警戒洞口。柳依依则取出水囊,先递给启:“启公子,喝点水。”
启接过水囊,喝了一口,然后靠着岩壁坐下,拿出怀里的地脉灵印和五块碎片,若有所思地把玩着。进入千岭山脉后,他感觉碎片之间的共鸣似乎更加活跃了,尤其是那枚蔚蓝鳞片,对空气中浓郁的水汽(瘴气也含水)反应明显。而地脉灵印则不断传来周围山川地气的细微波动,让他能“听”到这片土地的“呼吸”与“低语”。
“它们好像……更喜欢这里。”启轻声自语,“但是,也有很多……不好的声音。”
柳依依坐在他身边,柔声问道:“什么不好的声音?”
启努力形容着:“就是……很吵,很乱。有的山在哭,有的河在生气,还有很多……小东西,在害怕地叫。”他凭借地脉灵印和鸿蒙本源的感知,能察觉到这片山脉中充斥着的混乱、痛苦与恐惧的情绪,那是长期被瘴气侵蚀、被强大妖兽占据、以及被某些隐秘力量干扰的结果。
柳依依听得似懂非懂,但看着启微蹙的眉头,心中怜意大盛,几乎想伸手去抚平它,最终还是强行克制住了。
休息了约莫一个时辰,正午时分过去,林间的瘴气果然稍稍淡薄了一些。众人正准备继续赶路,启却忽然站起身,望向岩洞深处一个黑暗的角落。
“那里……有东西。”他指着那片黑暗,“不是活的,但是……有字。”
有字?在这荒山野岭的岩洞深处?
林风等人立刻警惕起来。林风指尖燃起一团灵光,照亮了那个角落。只见岩壁之上,竟然真的刻着一些模糊不清的、非篆非隶的古老文字!文字旁边,还有一幅同样磨损严重的壁画,依稀能分辨出是一些人形生物在朝拜一颗陨落的星辰?
“这是……上古妖文?”吴铭凑上前仔细辨认,面露惊容,“看这壁画内容,像是记载某种祭祀场景……这岩洞,莫非是某个上古妖族遗留下来的祭祀之地?”
众人心中凛然。千岭山脉果然如葛老所言,隐藏着无数古老秘密。
启走到刻文前,伸出小手,轻轻抚摸那些冰冷的刻痕。当他指尖触碰到那些妖文时,怀中的碎片,特别是那块暗金色的,突然轻微震动了一下,传递出一丝极其微弱的、带着沧桑与悲凉的共鸣。
仿佛这些文字,触动了一段尘封的、与碎片相关的久远记忆。
与此同时,他心间星图上,代表他们当前位置的附近,一个极其暗淡的、之前未曾注意的光点,微微闪烁了一下。
“这里……好像也是个……小路口?”启不太确定地说道。星图显示,这个岩洞似乎连接着一条极其隐秘的、通往山脉更深处的古老路径。
林风与吴铭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与一丝好奇。这条隐秘路径,是福是祸?
“先记下此地位置。”林风果断道,“我们按原计划方向前进,若前路不通或过于危险,再考虑此路径不迟。”
当下,吴铭迅速将岩壁上的妖文和壁画拓印下来。众人稍作整顿,再次走出岩洞,向着瘴气弥漫的深山进发。
接下来的路程愈发艰难。不仅要应对无处不在的毒瘴和凶悍妖兽,还要时刻提防天然形成的迷阵和陷阱。有数次,他们误入一片看似平静的林地,却瞬间被无数散发着致幻花粉的妖藤袭击;还有一次,差点踏足一片流动的、吞噬一切的“流沙沼泽”。
全赖启那近乎预知的危险感知和林风的丰富经验,才一次次化险为夷。
夕阳西下时,他们终于抵达了一处相对较高的山脊。放眼望去,千山万壑,尽收眼底,暮霭沉沉,云海翻腾,景色壮阔却透着无尽的苍凉与危险。
“今晚只能在此露宿了。”林风找了一处背风的巨石下方,清理出一片空地,“轮流守夜,万万不可大意。”
是夜,月黑风高,山风呼啸,如同万鬼哭嚎。远处不时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妖兽咆哮声,近处则有窸窸窣窣的未知爬行声。众人围坐在小小的篝火旁(用特殊燃料点燃,可驱散部分毒虫),气氛凝重。
柳依依坐在启身边,看着他靠在岩石上安静入睡的侧脸,篝火的光芒在他长长的睫毛上投下颤动的阴影。她心中的保护欲和那悖德的情愫交织到了极点,几乎忍不住想要将他拥入怀中。最终,她只是轻轻地将自己的外袍脱下,盖在了启的身上,动作轻柔得如同呵护稀世珍宝。
林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柳师妹对启公子的态度,似乎……过于亲密了。但他此刻身心俱疲,也无暇深究。
夜深人静,轮到吴铭守夜时,他忽然轻轻推醒了林风,指着远处一座隐没在黑暗中的山峰轮廓,低声道:“师兄,你看那边……像不像是……一座塔?”
林风凝目望去,借着偶尔划破夜空的闪电,隐约看到那座山峰的顶端,似乎真的矗立着一个极其模糊、如同人工修建的、高塔般的黑影!那黑影与周围的山势格格不入,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千岭山脉深处,为何会有人工建筑?是某个上古遗迹,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一股不安的预感,悄然萦绕在林风心头。
而沉睡中的启,在梦里,似乎又听到了星图深处,那个“家”的呼唤,只是这一次,呼唤声中,夹杂了一丝……急促与警示?
第95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