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星便以这种略显含糊的“防卫军后裔”身份,作为特殊外援,暂时加入了反抗军的阵营。
起初,她还对那套帅气的玄黑战甲念念不忘。
不止一次,在其他人战斗间歇或轮休时,她都会凑到待命或正在进行维护的装甲旁,眼睛发亮地这里摸摸,感受那冰冷的金属触感,那里敲敲,聆听那沉闷的回响。
甚至尝试着把脑袋探进开启的驾驶舱里,想要更深入地研究一下这东西内部复杂的结构。
她完全没搞清楚这东西到底是怎么个操作法,她上次在梦境中穿着这么帅的东西,结果只能当作普通的铠甲使用。
“真是暴殄天物啊……”她小声嘀咕着,语气里满是遗憾,“这种东西就是得享受那种驾驶的感觉才对。”
“那个……坎特指挥,”她终于忍不住,找到正在研究地图的坎特,带着点期待搓了搓手,指向不远处静立的装甲。
“能不能也分我一套那个?我之前也不是没穿过……有经验的!保证不会搞坏的!”
然而,坎特的态度却出乎意料地坚决。
他总是以“装备数量有限,需要优先保障现有战斗人员”、“操作复杂,需要经过长时间系统性适应性训练,贸然使用很危险”等听起来合情合理的理由婉拒。
眼神中甚至带着一丝星无法理解的、近乎于保护性的回避,仿佛那套装甲是什么会噬人的猛兽。
星不知道的是,坎特正是因为深知这装甲辉煌外表下隐藏的残酷代价——它以燃烧使用者的生命力为驱动源,才不愿让她触碰。
他自己和许多并肩作战的战友,身体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老化,关节酸痛、精力衰退如同附骨之疽,这是为了生存和胜利不得不支付的代价。
但星是“归来的同胞”,是来自星空、或许承载着不同希望与未来的火种,他内心深处不愿,也觉得自己没有权力,让这位看起来如此年轻、充满活力的姑娘,为他们这片土地上血腥的内战付出如此不可逆的沉重代价。
更何况,他潜意识里仍抱着一丝微弱的期待,期待星背后可能存在的力量,能带来更“正常”、更不需要以生命为代价的胜利方式。
几次请求无果后,星也只好悻悻作罢。“好吧好吧,不用就不用。”
她撇撇嘴,倒也没太纠结,很快调整了心态,拍了拍自己随身携带的球棒,自言自语地打气。
“反正我靠自己也行,老伙计还是你最可靠!”
很快,她就用行动证明了这句话绝非虚言,其分量远超所有人的想象。
在一次敌方自律机械部队针对侧翼阵地的突袭中,反抗军的防线一度承受了巨大压力,密集的能量光束和火箭弹压制得抬不起头。
就在坎特紧锁眉头,准备下令一支仅有三台战甲组成的精锐小队冒险前出阻击,承担可能出现的战损乃至减员风险时,星开始了她的第一次武力介入。
她甚至没有请示,如同一道蓄势已久的灰色闪电,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直接冲出了相对安全的掩体,孤身一人,迎向那一片冰冷而有序的金属狂潮。
“她做什么?!快回来!”坎特在通讯器里急声呼喝,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能想象到下一刻血肉之躯被钢铁洪流撕碎的惨状。
没有装甲保护,怎么可能正面抗衡那些为杀戮而造的机械?
然而,下一刻,他以及周围所有目睹这一幕的士兵,都陷入了短暂的呆滞,仿佛看到了什么违背常理的景象。
只见星在高速冲锋的途中,手中已然握住了一柄凭空出现的、燃烧着炽烈火焰的骑枪。
那火焰并非能量模拟的幻觉,灼热的气浪甚至让几十米开外的众人都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热意,空气都因高温而扭曲。
炎枪随着她的冲锋轨迹悍然横扫,如同热刀切过黄油,瞬间将两台试图包抄她的履带式切割者拦腰熔断,内部元件在高温下瞬间过载,引发剧烈的爆炸,腾起的火球与浓烟成为了她最耀眼、最暴力的背景板。
而就在爆炸的烟火尚未散尽,另一侧三台敏捷的跳跃者机械抓住空当,从不同角度自空中猛扑而下时,星手中的炎枪仿佛变魔术般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根看起来平平无奇、却莫名让人感到心安的金属球棒。
她甚至没有抬头去看空中袭来的威胁,只是凭借敏锐的风声感知和野兽般的战斗直觉,腰身发力,反手一记精准而狂暴的上撩!
“砰——!”
一声沉闷得令人牙酸的撞击巨响传来,那台首当其冲的跳跃者如同被无形的攻城锤正面轰中。
刹那间,整个机械躯体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姿态扭曲变形——
传动轴断裂,零件如同天女散花般四散飞溅,巨大的动能使其倒飞出去,恰好砸中了另一台正欲攻击的同类,引发了一连串的连锁爆炸。
球棒在她手中轻巧地转了个圈,卸去反作用力,下一秒又在她心意流转间切换回熊熊燃烧的炎枪。
顺势格开一道从侧面射来的高能粒子光束,随即脚下发力突进,炎枪如狂龙出洞,精准而迅猛地将那个躲在掩体后的远程支援单元的核心处理器捅穿、熔化。
她就这般在敌群中自如地穿梭,炎枪与球棒随着战况瞬息万变而交替出现,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滞涩,仿佛这两种风格迥异的武器本就是一体的两面。
远程的用炎枪焚烧、突刺,近身的用球棒砸烂、敲碎。
她仿佛在跳一场独属于她的、优雅与暴力完美融合的死亡之舞,所过之处,只留下一地燃烧、变形或彻底散架的机械残骸,高效的清理速度甚至超过了小型炮火覆盖。
高效,精准,甚至看起来……轻松写意?
不过短短数分钟,原本气势汹汹、足以给防线造成不小麻烦的机械突击小队,已经变成了一堆堆冒着黑烟、噼啪作响的废铁,再无任何威胁。
星站在一片狼藉的战场中央,随手甩了甩球棒上并不存在的污渍,额头上似乎连汗都没出几滴,只是微微呼出一口气,随意地活动了一下手腕,仿佛刚才只是进行了一场恰到好处的热身运动。
战场上出现了短暂的、近乎诡异的寂静,只有残骸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和金属冷却的细微变形声。
先前还紧张万分的士兵们,此刻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独立于废墟中的灰发少女。
坎特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有些干涩,一时竟不知该发出怎样的指令或感叹。
他原本以为星所说的“很强”,大概是指经过严苛训练、能徒手对付几个精锐地上人士兵或者依靠技巧单挑摧毁一两台普通自律机械的“兵王”程度。但现在他看到了什么?
那可不是一两台落单的机械,那是一支小型的、配置齐全、远近搭配、懂得协同作战的机械编队!
就算是他麾下最精锐、经验最丰富的装甲战士,要解决这样一支敌人,也需要小队成员间密切配合,花费一番功夫周旋、攻击,甚至很可能在过程中付出装甲损伤乃至人员轻伤的代价。
而她……一个人,几分钟,轻描淡写,闲庭信步,甚至……毫发无伤?!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很强”能形容的范畴,这简直是……人形怪物……或者说,是某种他无法理解的、行走的天灾?
他看着星轻松地提着球棒走回阵地,那双清澈的灰色眼眸里甚至还带着点“刚刚活动开了筋骨”的惬意和满意,心中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位“防卫军的后裔”……她所使用的力量,她展现出的远超常理的身体素质和战斗方式,完全颠覆了他对“个体战力”的认知范畴。
难道星空之外的防卫军,经过漫长岁月的发展,其个体已经进化到了这种匪夷所思的地步?
还是说……她根本就不是……并非他所猜想的那种“后裔”?
一个荒谬却又无法抑制的猜想,开始在他心中萌芽、生长。
但无论如何,星的强大是毋庸置疑的,是肉眼可见、具有战略价值的。
或许,她一个人,真的能比一支装甲小队,不,甚至是整个反抗军——起到更大、更决定性的作用……
他看着星的眼神,彻底变了,从最初的欣慰、带着长辈般的保护欲,逐渐转变为一种混杂着巨大震惊、难以言喻的敬畏、以及一丝绝境中看到不可思议曙光的热切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