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站在原地,厚重的装甲让她感觉自己像个笨重的铁罐头。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透过面罩显得有些失真:“那个……请问,你们……认识一个叫爱丽丝的人吗?”
话音刚落,阿楠和老猫的反应出奇地一致。
阿楠直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带着沉重的肩甲都抖动了几下。
而老猫那边,则传来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哼,像是听到了什么显而易见的傻问题。
“认识?”阿楠好不容易止住笑,瓮声瓮气的声音里充满了“你这问题问得真逗”的意味。
“整个温德兰前线,现在还有谁不认识她呀?那可是率领咱们防卫军,第一次对那群该死的畜生发起大规模反扑,并且成功撕开防线、夺回失地的传奇指挥官,是我们的总指挥!”
他的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崇敬,随即又用更加自豪,甚至有点与有荣焉的腔调补充道:“嘿嘿,说起这个,她可是从咱们第七小队走出去的哦!是咱们的老队友!”
“啊……哦,这样啊……”
星隔着面罩挠了挠头,虽然看不到表情,但语气里的惊讶和一丝“果然如此”的意味还是传递了出来。
不愧是爱丽丝啊,无论在哪里,无论是什么身份,都这么厉害。
“奇怪,”老猫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带着技术人员特有的审视感,隔着一段距离落在星的头盔上。
“你连现任总指挥官都不认识?就算是新兵,基础信息简报也该看过吧?你不会是刚才那下冲击,真的伤到脑袋,造成记忆紊乱了吧?”
他的怀疑合情合理。
“啊,不是,我没有!”星连忙否认,大脑飞速运转,找了个听起来勉强合理的借口。
“只是……只是光顾着战斗和保命了,没太多精力去了解上层指挥结构的事情而已。”
她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理直气壮一些。
她对爱丽丝在这段“过去”中的具体经历也确实生出了好奇。
反正来都来了,通道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眼前这两人似乎对爱丽丝还挺熟悉的,不如趁机打听点消息再走也不迟。
想到这里,她顺势将话题引了下去,用一种带着好奇和敬佩的语气说道:“那个,虽然我没特意去了解过爱丽丝指挥官的事情,但最近几次作战,上面下达的战术都非常有效,伤亡也减少了很多。”
“我有点好奇,能制定出这种精妙计策的人,平时会是什么样子了?”。
阿楠和老猫显然没有怀疑。
毕竟,眼下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等待外面那头发疯的畜生消耗完体力后触发陷阱,然后被其他部队处理掉。
在这地下掩体里干等着也是无聊,有个人愿意听他们讲讲“当年勇”,尤其是关于那位如今已是传奇的旧友,倒也是个不错的消遣。
“爱丽丝啊……”老猫靠在冰冷的金属箱上,目光投向昏黄的灯影,似乎陷入了回忆,他那总是带着倦意的声音也稍微放缓了些。
“她是咱们队里年纪最小的一个,刚来的时候,瘦瘦小小的,看着还挺不起眼。但很奇怪,她看起战局来,分析起敌我态势和可能的发展,眼光却比我们这些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过好几年的老兵还要毒辣、还要清晰。”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记得很清楚,有一次,我们小队奉命牵制一头特别难缠的,仅比那只根源母兽弱一点的次级兽,常规打法伤亡会非常大……甚至可以说有团灭的可能。”
“就是她,提出了一个极其大胆、甚至有点冒险的战术,利用环境和不规则机动,硬是以极小的代价完成了任务,还重创了那头畜生。”
“就是从那一次开始,她才真正崭露头角。之后,她也多次在关键时刻,提出一些开创性的意见,往往能起到奇效。”
“我们那时就发现了,她是个……战术天才。”
“只可惜……”坐在弹药箱上的阿楠接过话头,厚重装甲下的身躯似乎微微塌下去一点,语气中的自豪被一种沉重的叹息取代。
“战争嘛,哪能没有死伤……咱们小队原本是有十几个人的,热热闹闹的。但在之后接连不断的高强度任务里,不断减员……就连我们当时的队长,那个总是冲在最前面、把我们护在身后的家伙……也牺牲了。”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沉闷。
“爱丽丝那丫头,也许就是从那之后,受了不小的刺激。”
阿楠的声音低沉下去,“她开始变得……沉默了很多,几乎是废寝忘食地研究那些畜生们的的一切——它们的习性、活动规律、能量核心的弱点、各种能力的发动征兆……。”
“她后来的战术之所以效果拔群,都是用无数心血和牺牲换来的经验堆出来的。仗打得是越来越顺,胜利的消息也一个接一个,但是……我们却几乎再也没见她真正笑过了。”
老猫点了点头,补充了最后的信息:“后来,因为她能力实在太出众,对整个战局的理解无人能及,就被上面破格擢升,调离了小队,去担任更高层级的指挥,直到现在成了总指挥官。”
“从她离开那天起,我们也就没再见过面了。”他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带着复杂的情绪。
“按她离开时那状态,脑子里估计就只剩下一股脑地想着怎么更高效地杀敌,怎么赢得战争了吧。”
阿楠用力捶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装甲,发出“咚”的一声,语气里充满了不甘和惋惜:“他妈的!只可惜,她生得还是太晚了啊!”
“如果这场战争,她能早上那么几十年,不,哪怕早上十年,在她的领导下,或许战争早就结束了!我们……我们也不用经历这么多……这么多该死的牺牲了!”
他的话语在压抑的地下掩体中回荡,带着战争留下的、难以磨灭的创伤和遗憾。
星默默地听着,心中五味杂陈。
这似乎……并不是一段轻松愉快的回忆。
当时听爱丽丝那般随口带过,自己并没有关于战争之残酷的实感,直到现在,她才明白过来,爱丽丝所经历过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