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主洞府之内。
死寂。
冰冷。
没有一丝光亮,也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
浓郁的灵气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挥之不去的阴冷与绝望。
林清寒盘膝坐在冰冷的石床上。
她那张曾经风华绝代,清冷如月的脸上,此刻只剩下病态的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嘴角,还挂着一缕早已干涸的暗红色血迹。
最为触目惊心的,是她的头发。
那三千青丝,如今已夹杂着无数刺眼的银白,在黑暗中,散发着死亡般的气息。
她的识海,早已化作一片炼狱。
“师尊……为什么?”
“师尊!我何错之有……!”
楚墨被镇压在诛仙台上,被活生生剥离剑骨时,那充满了痛苦、不解与怨毒的眼神,化作了最锋利的刀,一遍又一遍,凌迟着她的神魂。
骗局!
一切都是骗局!
她坚守了一生的“大义”,不过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她亲手毁掉了最爱自己,最忠于自己的弟子。
她成了这个万古骗局最忠实的执行者,最愚蠢的刽子手!
“噗——”
心神激荡之下,林清寒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气息变得更加萎靡。
道心破碎,心魔丛生。
这比杀了她,还要痛苦一万倍。
就在她神智昏沉,即将被心魔彻底吞噬的边缘。
嗡。
洞府外的禁制,传来了一丝轻微的波动。
是长老的传讯。
林清寒缓缓地,抬起了头。
那双曾经古井无波的眸子,此刻布满了血丝,只剩下麻木与死寂。
她不想理会。
宗门?
大义?
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然而,那传讯的波动,却固执地持续着。
林清寒沉默了许久。
最终。
她还是动了。
她嘴唇微动,一道沙哑、干涩,仿佛砂纸摩擦过的声音,从喉咙里挤了出来。
“说。”
只有一个字。
却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洞府外,大长老恭敬的声音,透过禁制,清晰地传了进来。
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惶与颤抖。
“启禀宗主……天机城传来急讯……”
“盘踞天机城的杀手组织‘鬼见愁’,被一夜覆灭……”
“出手者,是一个名为‘万妖殿’的新兴势力……”
林清寒面无表情地听着。
这些,与她何干?
就算是天塌下来,也无法在她那颗早已死去的心上,掀起半点波澜。
“……根据万宝楼的情报,‘万妖殿’之主,被尊为‘万妖帝君’”
“他的名字……是……楚墨!”
当最后两个字,如同两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进林清寒耳中的瞬间。
她那死寂麻木的眸子,猛地一颤!
仿佛一潭万年死水,被投入了一颗烧红的烙铁!
楚……墨?
天机城……
守密人……
万妖殿帝君……
这些词语,在她混乱破碎的脑海中,瞬间串联成了一条完整而清晰的线索!
是他!
百分之百!
就是他!
那个被她亲手推入深渊的弟子,他不仅没死,还以一种她完全无法想象的方式,回来了!
而且……
变得如此强大!
强大到,连合体期的大能,都能斩杀!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从她神魂深处疯狂涌出,几乎要将她淹没。
以他如今的实力,和对自己的滔天恨意……
覆灭整个青莲剑宗,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然而。
在那极致的恐惧之后,涌上来的,却是一种更加疯狂,更加偏执的情绪!
一丝……光!
一丝在无边黑暗与绝望中,骤然亮起的,微弱却无比执着的光!
找到了!
终于……有他的消息了!
那个让她日夜被心魔啃噬,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根源!
找到了!
“赎罪……”
“我必须……去向他赎罪……”
林清寒的口中,无意识地喃喃自语。
这个念头,如同燎原的野火,瞬间烧毁了她所有的理智,占据了她的全部心神!
去见他!
找到他!
向他解释一切!
告诉他,自己也是被骗了!
求他……求他原谅!
哪怕……哪怕只是让他杀了自己,也比现在这样,被无尽的悔恨与内疚折磨,要好上一万倍!
这是她唯一的救赎!
是她修复破碎道心,摆脱心魔的……唯一机会!
“轰!”
一声巨响!
紧闭了数月之久的洞府石门,轰然炸开!
林清寒踉跄着,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刺目的阳光照在她身上,让她那惨白的脸和夹杂在青丝中的白发,显得愈发凄凉。
“宗主!”
守在洞府外的大长老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
当他们看清林清寒如今这副形容枯槁,气息虚弱的模样时,更是心头大骇!
“宗主!您……您要出关?”
“不可啊!您的道心……”
“我没事。”
林清寒沙哑地打断了他们,她的目光,越过所有人,望向了遥远的天机城方向。
那双布满血丝的眸子里,燃烧着一种近乎疯魔的执着。
“宗门之事,暂由诸位长老共议。”
她丢下这句话,便要化作剑光离去。
“宗主三思!”大长老急忙上前,想要阻拦,“那楚墨如今已是万妖之主,凶性大发!您此去,恐是陷阱!凶多吉少啊!”
“滚开!”
林清寒一声尖利的厉喝,一股混乱而不稳的力量,将大长老直接震退了数步。
她甚至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
咻!
一道剑光,冲天而起。
只是,那剑光不再像以往那般凝实凌厉,反而显得有些黯淡,甚至在空中剧烈地摇晃了一下,险些从半空中坠落下来。
显示出她此刻的虚弱,早已到了极限。
可即便如此。
那道光,依旧没有半分停留。
它以一种决绝到惨烈的姿态,撕裂云层,坚定不移地,射向了天机城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