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的气氛诡异而和谐。
莎拉和约翰显然对这个“新”的大家庭感到非常满意。
莎拉不停地给艾斯特和艾玛夹菜,嘘寒问暖,完全沉浸在母爱泛滥的幸福感中。
约翰则在一旁微笑着,不时讲两个冷笑话,试图活跃气氛,虽然效果不佳。
餐桌上,三个“小女孩”的表现堪称完美。
艾斯特举止优雅,言谈得体,每一句话都带着对长辈的尊敬和对新环境的小心翼翼,活脱脱一个家教优良的乖巧女儿。
艾玛则充分发挥了她洋娃娃般外表的优势,用甜美的声音说着感谢的话,大眼睛忽闪忽闪,纯真得仿佛能滴出水来,轻易就博得了约翰夫妇的怜爱。
而莉莉,作为家里的“老”妹妹,则表现出了恰到好处的内向和对新成员的一丝羞涩,她大部分时间都低头吃饭,只在父母问话时才小声回答,偶尔抬头看一眼爱德华,像是在确认主人的指令。
只有爱德华知道,这平静的餐桌下是何等汹涌的暗流。
艾斯特和艾玛看似在和父母互动,但她们的余光从未离开过彼此和莉莉,像两只进入同一片领地的毒蛇,在评估对手的实力和威胁。
而莉莉,则像一头假寐的猛兽,看似温顺,实则将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尤其是那两个新来的“玩具”。
“好了,孩子们,吃饱了吗?”莎拉用餐巾擦了擦嘴,脸上是满足的笑容,“爱德华,你带妹妹们去玩吧,我和你爸爸要收拾一下。”
“好嘞。”爱德华放下碗筷,站起身。
三个女孩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莉莉,你跟我来一下。”爱德华直接点名。
莉莉立刻乖巧地点头,从椅子上跳下来。
艾斯特和艾玛的脸上则同时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思索。
很显然,在这个家里,哥哥爱德华和妹妹莉莉的关系非同一般。
爱德华带着莉莉上了二楼,直接走进了莉莉那间粉色的、充满了玩偶和蕾丝的公主房。
他随手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房间里,前一秒还温顺如猫的莉莉,脸上的表情瞬间变了。
那股属于恶魔的、邪气凛然的气质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她看着爱德华,嘴角勾起,露出一丝讨好的笑容。
“主人,有什么吩咐?”
“我就还剩明天一天休息了,不过我要出去一趟。”爱德华开门见山,他走到莉莉的书桌前,拿起一个独角兽摆件随意地把玩着,“爸妈也要去警局处理艾玛和艾斯特的后续事情,所以,明天白天,家里就只有你们三个。”
莉莉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那是一种猎手闻到血腥味时的兴奋。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你懂。”爱德华将摆件放下,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两个家伙不是省油的灯,尤其是那个叫艾斯特的,身体里住着一个成年人的灵魂。
另一个虽然小,但心眼比蜂巢还多。
你可以跟她们‘玩’,让她们知道知道,谁才是这个家的‘妹妹’。”
得到了“典狱长”的许可,莉莉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狂喜,她双手叉腰,仰起头,发出了标志性的反派笑声。
“桀桀桀桀桀……”
“啪!”
爱德华一巴掌精准地拍在了莉莉的后脑勺上,力道不重,但足以打断她的施法。
“鸡丝啊。”
“哎!什么事,主人?”莉莉立刻收敛笑容,捂着脑袋,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这么笑,很难听,像只被踩了脖子的鸡。”爱德华一脸嫌弃地吐槽。
“哦……”莉莉撇了撇嘴。
“记住,别玩得太过火。”爱德华最后嘱咐道,“别留下什么需要我回来给你擦屁股的痕迹,比如尸体或者残肢之类的,处理起来很麻烦。让她们知道怕,知道这里的规矩就行。”
“我有分寸!”莉莉立刻挺起小胸膛,信誓旦旦地保证。
她当然有分寸,主人的意思是,只要不搞出人命,怎么玩都行。
爱德华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莉莉的房间。他得回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明天还有正事要办。
至于家里这场即将上演的“宫心计”,就当是给他无聊生活的一点调剂了。
他回到自己房间,洗了个热水澡,将一身的风尘和疲惫冲刷干净,然后把自己扔进了柔软的大床里,很快便沉沉睡去。
……
与此同时,另一间被临时收拾出来的客房里,气氛却降至冰点。
莎拉和约翰为了让两个新来的女孩感受到家庭的温暖,特意将她们安排在了同一个房间。
房间很大,有两张单人床,中间隔着一个床头柜。
艾斯特穿着莎拉给她找的丝质睡裙,正坐在床边,慢条斯理地梳理着她那两条标志性的麻花辫。
她的动作很轻柔,很有耐心,仿佛在进行某种仪式。
而另一张床上,艾玛则抱着她的泰迪熊,侧躺着,一双纯真的蓝色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艾斯特的背影。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梳子划过头发的“沙沙”声。
“艾玛妹妹,你不睡吗?”艾斯特没有回头,但她的声音清晰地在房间里响起,带着一丝“姐姐”的关怀。
“我在想事情。”艾玛的声音依旧是那么清脆悦耳,像风铃一样。
“小孩子不要想太多,对身体不好。”艾斯特放下了梳子,转过身,脸上挂着温柔的微笑,“这个家的人都很好,尤其是爸爸妈妈,他们会好好照顾我们的。”
她刻意加重了“爸爸妈妈”这四个字的读音,像是在宣示某种归属权。
艾玛抱着泰迪熊坐了起来,她歪了歪头,金色的卷发滑落下来,看起来可爱极了:“可是,他们不是我们的爸爸妈妈。
我的爸爸妈妈已经死了。”
她陈述这个事实的时候,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说今天天气很好。
艾斯特的笑容僵硬了一瞬。
这个小女孩,比她想象中要难对付。她那看似天真的话语,却像一把小刀,精准地戳破了艾斯特试图营造的“家庭”假象。
“我很抱歉,艾玛。”艾斯特很快调整好表情,脸上露出同情的神色,“你经历的一切太可怕了。
以后,我会像亲姐姐一样照顾你的。”
她一边说,一边走下床,想要坐到艾玛的床边,展现她的“姐妹情深”。
然而,艾玛却抢先一步开口了。
“艾斯特姐姐,你的手腕上,为什么会有绑带的痕迹?”艾玛指了指艾斯特的手腕,那里虽然被睡衣的袖子遮住,但还是能看到一些淡淡的勒痕,那是之前在精神病院留下的。
艾斯特的动作停住了,她下意识地缩回了手,藏在身后。
“没什么,不小心弄伤的。”她的声音依旧温柔,但已经带上了一丝冷意。
“是吗?”艾玛的脸上依旧是那副天真无邪的表情:“我以前在书上看过,精神病院里不听话的病人,就会被绑起来。姐姐,你去过精神病院吗?”
空气,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艾斯特脸上的微笑终于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看着眼前这个金发碧眼的洋娃娃,第一次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
这个八岁的女孩,不是什么都不懂。她在试探,在挑衅,在用最纯真的外表,说着最恶毒的话。
“你从哪里看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书?”艾斯特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成年人特有的审视和压迫感,“小孩子不应该看那些东西。”
“我记性很好。”艾玛答非所问,她紧了紧怀里的泰迪熊,“我姑姑说,记性太好不是好事,会记住很多不该记的事情。
比如,我记得我爸爸是怎么死的,记得保姆是怎么摔下楼梯的,也记得老师为什么会‘意外’触电。”
她每说一句,艾斯特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这已经不是暗示了,这是赤裸裸的示威。艾玛在告诉她,我不是什么幸存者,我就是灾难本身。
房间里的两个“女孩”,一个伪装成九岁的成年精神病,一个伪装成天真孩童的反社会杀手,在此刻终于撕下了第一层伪装。
她们在用彼此才能听懂的语言,进行着第一次交锋。
艾斯特重新坐回自己的床上,她不再伪装那副温柔姐姐的模样,而是用一种冰冷的、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艾玛。
“你想要什么?”艾斯特问。
“我想要的东西,会自己去拿。”艾玛抱着泰迪熊重新躺下,拉过被子盖在身上,只露出一双眼睛,“就像我的奖牌一样。谁挡在我前面,谁就会倒霉。”
说完,她闭上了眼睛,仿佛真的睡着了。
艾斯特坐在黑暗中,久久没有动弹。
她感觉自己不是来到了一个温馨的避风港,而是闯入了另一个更加诡异、更加危险的牢笼。
这个家里,那个神秘莫测的哥哥,那个看似内向却让她本能感到不安的妹妹,还有眼前这个自爆身份的小恶魔……
事情,好像变得越来越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