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爱德华和嘉莉并肩走回营地时,篝火旁的约翰正好垂头丧气地从溪边回来,手里提着空空如也的水桶,鱼竿无力地扛在肩上。
他看到两人,只是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声,一屁股坐回自己的折叠椅上。
“怎么了,我们的钓鱼大师?”莎拉递过去一杯热水,脸上带着忍俊不禁的笑意,“你的鱼呢?”
“别提了!”约翰灌了一大口水,仿佛要浇灭心中的郁闷,“今天的鱼都太狡猾了!不,不对,它们肯定是都睡着了!对,一定是睡着了!我连一条打哈欠的都没看见!”
他为自己的失败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借口,还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莎拉笑着摇摇头,没再说话。莉莉专心致志地对付着手里那根烤得焦黑的,仿佛没听见。
艾玛继续削着她的木棍,木屑纷飞,那根木棍已经初具匕首的雏形。
艾斯特则依然抱着膝盖,像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塑。
就连刚刚鼓起勇气解决掉一个怪物的嘉莉,看着约翰叔叔这副样子,也忍不住抿着嘴,把笑意憋了回去。
“没劲,你们这届家人真没劲。”约翰看着一圈平静的脸,再次大受打击,“不懂得欣赏我的鬼故事,也不懂得体会我钓不到鱼的悲伤。算了,睡觉!”
他赌气似的站起来,钻进了那个属于他和爱德华的小帐篷里,拉链“唰”地一声拉上,仿佛隔绝了整个世界。
众人相视一笑,夜晚的露营活动也差不多到了尾声。
莎拉收拾好餐具,带着嘉莉和三个小女孩进了大帐篷。
爱德华对着篝火最后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火灾隐患后,也钻进了自己的帐篷。
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爱德华就醒了。
他悄无声息地拉开帐篷拉链,清晨带着湿气的微凉空气扑面而来,让人精神一振。
父亲约翰还在帐篷里发出轻微的鼾声。
爱德华走出帐篷,舒展了一下身体,目光习惯性地扫向四周。
然后,他注意到了远处的喧嚣。
在他营地左侧的那个“数字戒断营”里,此刻正乱成一团。
那个穿着教练服的中年男人,正拿着大喇叭焦急地喊着什么,声音在空旷的郊野里传出很远。
那些原本无精打采、如同行尸走肉的年轻人,此刻也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脸上带着困惑、茫然,甚至还有一丝幸灾乐祸的表情。
爱德华的听力很好,他轻易就捕捉到了教练的吼声。
“杰瑞!杰瑞·巴恩斯!你听到了就快点给我滚出来!这不是游戏!不要以为躲起来就能拿到手机!”
杰瑞?爱德华眉毛一挑。
这不是昨晚那个在对岸进行“原始体育运动”,然后被女朋友抛弃,最后被怪物吓晕过去的倒霉蛋吗?
他不见了?
爱德华的目光转向了昨晚事发的溪水对岸。
那个帐篷还在,睡袋也凌乱地铺在外面,但人确实不见了。
那滩被嘉莉的念动力压缩成的肉泥,也消失无踪,地面上只剩下一些深色的、像是被什么东西舔舐过的痕迹。
一个念头在爱德华脑中闪过。
难道那个脓包怪物不止一个?还是说,昨晚那个女的跑进森林后遇到了什么,又或者,是自己一开始感觉到的,那股从森林深处渗透出来的、更深沉的恶意所为?
爱德华没有过去探查的兴趣。
那个叫杰瑞的男人是死是活,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只要麻烦不找上门,他就乐得清闲。他的首要任务,是保证这次家庭露营能够愉快而平静地进行下去。
他收回目光,不再理会那边的混乱。
过了一会儿,家人们也陆陆续续地醒了。
莎拉很快就用便携燃气灶做好了简单的早餐——煎蛋、培根和热牛奶。约翰从帐篷里钻出来,睡了一觉后似乎已经忘记了昨晚的挫败,又变得神采奕奕。
“老婆,今天我要让你见识一下我真正的技术!”吃早饭的时候,约翰信誓旦旦地宣布,“昨天晚上光线不好,鱼都看不清鱼饵。今天早上,是钓鲈鱼的黄金时间!我保证让你今天中午吃上最新鲜的烤鱼!”
“好啊,我等着。”莎拉微笑着回应,语气里充满了纵容。
于是,早餐过后,约翰便兴致勃勃地拉着莎拉,带上全套渔具,沿着溪流向上游走去,说是要去寻找一个“风水宝地”,享受二人世界的垂钓时光。
营地里,就只剩下了爱德华、嘉莉和三个“问题儿童”。
气氛一时间有些安静。
爱德华搬了张躺椅,放在一棵大树的树荫下,舒舒服服地躺了上去。昨晚消耗了些精神,又起得早,他确实感觉有些困倦。
“我在这看着,你们想玩什么就去玩吧。”他对嘉莉和三个妹妹说道。
嘉莉有些拘谨地点了点头,她想和爱德华多待一会儿,但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而另外三个小女孩,则完全没有和她交流的意思。
艾玛捡起了她那根削了一半的木刺,找了块石头,继续面无表情地打磨着。
艾斯特则走到溪边,蹲下身,捡起一块块扁平的石子,一次又一次地打着水漂,看着石片在水面上跳跃,然后沉没,周而复始,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程序。
“我们去那边探险吧!”莉莉那属于十岁孩子的天真声音打破了沉寂。
她跑到艾玛和艾斯特身边,脸上挂着甜美的笑容:“我听说森林里有好看的野花和蘑菇,我们去找找看,可以编一个花环送给妈妈!”
艾玛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头看了莉莉一眼,没说话,但还是站了起来。
艾斯特也停下了打水漂的动作,默默地跟在了莉莉身后。
“爱德华哥哥,我们就在那边玩一会儿,不走远哦!”莉莉还不忘回头对躺椅上的爱德华喊了一声,表现得像个乖巧懂事的妹妹。
“嗯,去吧。”爱德华半闭着眼睛,含糊地应了一声。有莉莉这个恶魔在,他倒不担心她们的安全。
嘉莉看着三个女孩结伴走向营地边缘、靠近森林的地方,心里有些不放心。
康纳阿姨可是拜托了自己要看着她们的。
她看了一眼似乎已经睡着的爱德华,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责任感占了上风。
她快步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喊道:“等等我,我也一起去!”
莉莉回头看了她一眼,嘴角弯起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然后放慢了脚步,等着她跟上来。
就这样,一个被恶魔降临的女孩,一个反社会人格的天才杀手,一个身体是小孩、灵魂是成年疯女人的冒牌货,以及一个觉醒了强大念动力、正努力融入集体的好女孩,组成了这支奇特的“探险小队”,朝着那片幽深的森林边缘走去。
躺在树荫下的爱德华,呼吸平稳,似乎真的睡着了。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整个营地,只剩下潺潺的流水声和偶尔的鸟鸣,一片宁静祥和。
然而,就在嘉莉跟着三个女孩的身影消失在一片小树丛后面时,爱德华的眼皮轻轻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