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凝固了。
爱德华的背部能清晰地感受到地毯柔软的羊毛，艾兰的身体能清晰地感受到身下男人胸膛的坚实与温热，而镜子里的玛丽亚，则清晰地感受到了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的刺痛。
三个人，三个视角，构成了一幅静止却充满张力的诡异画面。
打破这片死寂的，是爱德华。
他甚至没有急着推开身上的艾兰，只是保持着仰躺的姿势，朝镜子里的玛丽亚抬了抬下巴，露出了一个堪称无辜的微笑。
“嗨，玛丽亚，”他的声音平静得像是在街上偶遇，“你姐姐带我抄了条近路回家，还挺方便的。”
这句没头没脑的解释，让艾兰差点没绷住笑出声。她撑在爱德华胸口的手臂微微用力，从他身上起来，顺势整理了一下自己微乱的衣角，动作优雅，仿佛刚才那个手忙脚乱压在男人身上的人不是她。
她转过身，好整以暇地看着镜中的妹妹，眼神里带着一丝胜利者般的挑衅。“怎么，吓到你了？”
玛丽亚的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她看着眼前这个和自己一模一样，却散发着截然不同气息的“姐姐”，又看了看那个躺在地上，神情自若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男孩，一股巨大的委屈和混乱冲垮了她的理智。
镜中的人影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像是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随即，玛丽亚的脸庞便消失了，镜子恢复了光洁，只映照出房间和站在镜前的艾兰。
“看，她就是这样。”艾兰对着镜子，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爱德华说，“永远在逃避。”
爱德华从地上坐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给她点时间，姐妹俩闹别扭很正常。”
“我们可不是闹别扭。”艾兰转过身，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微微俯下身，双手再次撑在他的身侧，将他圈在自己和床之间，只是这一次，两人之间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她那双漆黑的瞳孔里，仿佛有无数镜光在流转，“我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你更喜欢哪一个？”
这个问题，带着不加掩饰的侵略性。
爱德华仰头看着她，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属于玛丽亚却又完全不属于玛丽亚的脸，闻着那股独特的、混合着阴冷与芬芳的气息。
他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抵在艾兰的额头上，将她稍稍推开了一些。
“我喜欢你们两个一起上。”
艾兰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这句话里的双重含义，脸颊竟也浮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她直起身，轻哼了一声，算是掩饰自己的失态。
“油嘴滑舌。”她丢下这句话，转身走向那面穿衣镜，身体化作一道流光，毫不犹豫地融入了镜面之中，消失不见。
房间里，又只剩下了爱德华一个人。他摸了摸鼻子，感受着空气中残留的香气和那微妙的尴尬，不禁失笑。
这下可热闹了。
……
第二天，爱德华神清气爽地走进浴室。
昨晚那场惊心动魄的镜中世界大冒险，以及后续的修罗场预演，对他而言就像看了一场刺激的4d电影，睡一觉起来，精神饱满，甚至有些期待后续的发展。
他脱掉衣服，拧开花洒，温热的水流从头顶冲刷而下，带走了一夜的困倦。浴室里很快弥漫起浓浓的水蒸气，将四周的景象变得模糊不清。
就在爱德华哼着小曲，往头上抹洗发水的时候，面前那面被水汽熏得一片朦胧的镜子上，一个清晰的人影毫无征兆地浮现了出来。
是艾兰。
她就那么俏生生地“站”在镜子里，双臂环抱在胸前，好笑地看着正在搓头发的爱德华，目光肆无忌惮地在他赤裸的上半身扫来扫去。
爱德华的动作停住了。
他顶着一头白色泡沫，面无表情地和镜子里的艾兰对视着。
“嗨，”艾兰率先打破了沉默，嘴角挂着戏谑的笑，“身材不错嘛，比我想象得要有料。”
爱德华闭上眼睛，任由温水冲掉头上的泡沫，然后伸手在镜子上一抹，试图抹掉那碍眼的影像。然而水汽被擦去后，艾兰的脸反而更加清晰了。
“我说，镜子女王陛下，”爱德华靠在冰凉的瓷砖上，语气里透着一丝无奈，“你难道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吗？比如视察一下你的镜子王国，或者看看哪家理发店的镜子需要擦一擦？”
“我的王国很安全，我的子民很爱戴我。”艾兰在镜子里转了个圈，仿佛在展示新衣服，“我现在可以出现在任何一面镜子里，很有趣，不是吗？”
“是，很有趣。”爱德华扯过毛巾擦了擦脸，“但你有没有考虑过，你这种行为在法律上属于私闯民宅，而且还是浴室，这让我有充足的理由告你性骚扰。”
“你可以试试看，”艾兰不以为意地耸耸肩，“看看哪个法官会受理一桩人类状告镜中幽灵的案子。”
她赢了。
爱德华叹了口气，放弃了和她争辩。“所以，你一大早跑来视察我的出浴图，到底想干嘛？”
“没什么，就是来通知你一声。”艾兰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带上了一丝认真，“今天，是玛丽亚。我们说好了，轮流来。她需要面对现实，而我……需要休息。”
爱德华挑了挑眉，算是明白了。恐怕不是艾兰需要休息，而是玛丽亚快要被她这位过于奔放的姐姐搞得精神崩溃了。
“还有，”艾兰的目光落在了爱德华的脸上，眼神有些复杂，“谢谢你，康纳。”
说完，她的身影便如同被水冲开的墨迹，迅速在镜面上淡去，消失不见。
浴室里，又只剩下了爱德华和哗哗的水声。
……
来到学校，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走廊里，爱德华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女孩抱着书本，低着头，微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不要靠近我”的疏离感。
是玛丽亚。
爱德华走上前，放缓了脚步，用尽可能温和的声音打了个招呼：“早上好，玛丽亚。”
女孩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她抬起头，看到是爱德华，眼神有些躲闪，脸颊也泛起了不自然的红晕，似乎想起了昨天房间里那尴尬的一幕。
“早……早上好，康纳。”她的声音细若蚊蝇。
就在这时，弗兰克和詹妮弗、妮蒂三人也走了过来。
“嘿！你们听说了吗？五月花商场的事！”詹妮弗一过来就迫不及待地抛出了今天最热门的话题。
弗兰克推了推眼镜，接口道：“当然，新闻上都报了。
官方说法是三楼餐厅线路老化引起的火灾，但很奇怪。”
“哪里奇怪了？”妮蒂有些紧张地问。
“疑点太多了。”弗兰克开始了他的分析，“第一，火势。根据目击者描述，大火几乎是瞬间就吞噬了整个三楼，这不符合正常火灾的蔓延速度。
第二，损失。报道说除了三楼被烧毁，其他楼层几乎完好无损，甚至连烟熏的痕迹都很少，这更不合常理。最关键的是，没有人员伤亡，所有人都被‘及时’疏散了。”
詹妮弗撇了撇嘴：“管他呢，反正我爸爸已经禁止我再去那儿了。
我听拉拉队的雪莉说，她表哥是消防员，说现场根本不像火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