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上午在清理瓦罐窑厂时,王满银就和大家说了,以后下午他和赵全程老汉会去新窑掏烟囱。这事已向村支书报了备。
孙德旺说清理废窑只是些体力活,不过多做两天而已。知青们围着王满银说要不要他们帮忙,下工后可以过去,他们很好奇,这陕北怎么掏烟囱的。王满银谢绝了,说另外请了人,他们这段时间又学习资料上的东西,到时修缮好瓦窑后,能尽快进入工作状态。
到了中午,王满银带着赵老汉往家去。赵老汉手上提着吊线的工具。也就一些细麻线,有个小铁块吊坠。丈余长的木尺。
另外些工具能就地取材,也就没拿。
王满银到家简单的蒸了几个二合面馒头,和赵老汉就着咸菜,开水吃了中饭。
赵老汉抹了把嘴,和王满银门口阴凉处坐着休息。他从腰间抽出烟袋锅子,慢悠悠地摁上烟丝。王满银也摸出烟来,却没点,眼睛瞅着旁边新打的那口窑洞。
“歇差不多了,咱动起来?”休息了个多小时,赵全程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
王满银也站起来“成,赵叔,少安怕也差不多该到了,我们先动起来”
赵全程眯着眼看了看日头:“,早弄完早省心。”
他起身走到新窑里,拎出个旧布兜,里面装着麻线、一个小铁疙瘩坠子,边上还有一根磨得光溜溜的丈长木尺。
王满银早备好了几根削尖的长木杆和铁锨,靠在窑壁下。
赵老汉没急着动手,背着布兜,像头老山羊似的,先绕着新窑左右转了两圈,又蹬到院坝边沿,伸着脖子朝窑顶打量。
他眉头皱着,手指头在空中虚点着,嘴里嘀嘀咕咕,估摸着烟道的大致走向和出口位置。
“差不多了,”他冲王满银招招手,“咱上窑顶,把中心点定下来。”
两人刚扛起木杆准备从院坝外的土坡爬上窑顶旁的土坡,院坝口就传来喊声。
“满银——!”
王满银一回头,看见兰花提着个小布包走进来,身后跟着孙少安,还有板着脸的孙玉厚老汉。
“叔?你咋过来了?”王满银赶紧迎上去,从兜里摸出烟递过去,“这点活计,哪能劳烦你。”
孙玉厚没接烟,大手一摆,声音闷闷的:“挖烟道是大事,弄不好倒烟,一窑的烟火气,能把人呛死。”
他说话间,已经越过王满银走向看过来的赵全程,“老哥,咋个弄法?我早年跑山西,也给人挖过几回窑。掏过几次烟囱,也算行内人。”
赵全程眯眼打量着孙玉厚。“那敢情好,我俩合计合计?”
孙玉厚也不多话,走到新窑洞口,伸头往里看了看炕洞和灶口的位置,又退出来,口里念叼着:“山西那边吊线法都推广开了,还有顺口溜。吊线施工有诀窍,线坠要稳绳要牢。木杆固定顶部好,垂直与否看线瞧…”
这几句顺口溜一出来,赵全程脸上的那点随意立刻收了起来,核桃皮似的脸露出些郑重:“嘿,老哥是个行家!”
“啥行家,也就我们这里穷哈哈,舍不得请人,都是自个儿瞎捅咕,山西那边可是专人专业。”
孙玉厚走到赵全程刚才站的位置,仰头看了看窑顶,“顶上中心点估在哪了?”
两个老汉凑到一起,比划着,争论着,刚才赵全程一个人时的估摸,现在有了孙玉厚的加入,变得更较真起来。
少安走到王满银身边,苦笑一下:“爸吃了晌午饭就催着我过来,说你这烟道没他盯着,怕出纰漏。”
王满银心里一暖,点点头:“我知道叔是心疼兰花,怕她往后住不好。”他看向兰花,兰花站在稍远的阴凉里,脸上有点不好意思,又带着点被父亲重视的欢喜。
很快,两个老汉就统一了章程。
“少安,你腿脚利索,上窑顶!”孙玉厚指挥着,“满银,你在底下,听我吆喝!”
少安噌噌地翻过院坝,爬上了窑顶。孙玉厚和赵全程则在窑里窑外忙活起来。孙玉厚让兰花去旧窑端了半碗水来,做个简易的水平仪。
“往左一点…再左一点…好!稳住!”孙玉厚站在窑里炕洞位置,朝窑顶喊。赵全程则在院坝外,瞄着可能出烟口的位置。
少安在窑顶根据喊声移动着木杆。王满银在底下跑来跑去,递绳子、传尺子。
“线坠稳了没?”孙玉厚吼了一嗓子。
“稳了!”窑顶传来少安的回应。
“老赵,外头瞅着直不直?”孙玉厚又问院坝外的赵全程。
“有点偏东!让顶上那杆往西挪半指头!”赵全程眯着一只眼喊道。
汗水从两个老汉的额头上淌下来,他们也顾不上擦。孙玉厚时不时趴到还没盘的炕洞位置,眯着眼朝上看那根垂下来的麻线,又用手比划着灶口和未来烟道口的连接。
折腾了快两个小时,窑顶的中心点、窑内烟道口的准确位置、院坝外出烟口的大致方位,总算全都定了下来,用木楔子或石块做了标记。
孙玉厚长出了一口气,从窑里走出来,脸上终于有了点松快样。赵全程也从院坝外走回来,冲着孙玉厚竖了竖大拇指:“老哥,厉害!你这眼力,算得上掏烟囱的大师傅了!”
孙玉厚只是摆摆手,掏出自己的烟袋锅子,递给赵全程一锅烟:“我们这里,有几个请得起专门掏烟道的,都是穷闹的,明天下午动土开挖,还得靠你把总。”
“没说的!”赵全程接过烟,就着孙玉厚的火镰点上,“有老哥你这本事帮衬着,这烟道保准又顺又直,火旺烟通!”
日头已经开始偏西,光影拉长。王满银看着被精准标记好的几个点,心里踏实了一大半。他回头对兰花说:“去,晚上多和点面,烙饼子!”
兰花应了一声,脸上笑着,转身快步进了旧窑厨房。
孙玉厚蹲在院坝边,和赵全程对着吧嗒烟锅,商量着明天怎么开挖、哪里要留土撑、哪里要特别注意。
少安和王满银站在一旁,听着两个老把式交流那些看似土气却凝聚了不知多少代人手艺和经验的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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