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吁。”柳他辽阿夏在一个蒙古包前停住,跳下马,掀开帘子。
“呦,阿夏来啦?”柳他辽吉亚正坐在矮几前看舆图,感受到柳他辽阿夏来了,便赶紧抬头,视线与他对上,“计划顺利吧?”
“岂止是顺利?”柳他辽阿夏走进来,腰间的龙骨刀还泛着隐隐约约的血腥气,“我把柳他辽查勒杀了,提前解决了最大的隐患。现在,我们什么都不用担心了,干就完啦。”
“嗯,但是我觉得我们现在要不要再等个时机?”柳他辽吉亚听到柳他辽查勒死亡的消息,只是震惊一瞬,旋即恢复正常,“我手上就一万兵,你也最多带过来一万吧?跟父汗的私人军队没法儿比啊。”
“我去找大汉借兵。”柳他辽阿夏随手解下龙骨刀丢在地上,然后席地而坐,“借他个两万,绝对够了。”
“嗯……但是……”柳他辽吉亚忘了柳他辽阿夏的身份,沉思片刻后问,“大汉为何会借兵与你啊?”
“我娘是大汉的公主啊。”柳他辽阿夏耐着性子给他解释,“我若是不争也便罢了;但凡我要争,大汉定然全力支持我。毕竟我称王了,对他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呃……虽然我不太理解哈,”柳他辽吉亚被他这么一说,更是一头雾水,及时打断他,表示,“不过你都这么说了,我就权且信你的吧。”
柳他辽阿夏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继续问道:“你还有多少粮草?”
“大概还有……两天。”柳他辽吉亚闻言,尴尬地挠了挠头,“我来得匆忙,没怎么做准备。”
“我带了半个月的粮草来,咱们俩人军队合成一块儿,少说也够吃十天了。”柳他辽阿夏低头看舆图,嘴里不停,“汉军若是来了,肯定还会带点粮,粮草、军队的问题就解决了。”
“说不定,汉军还会带一些武器来。”柳他辽吉亚听着,突然想起来汉军有一种先进的武器,“那个很先进的……叫什么什么铳来着?还有一个什么什么枪。”
“火铳和突火枪。”柳他辽阿夏淡淡回应。
“啊对对对!火铳和突火枪!”柳他辽吉亚经柳他辽阿夏这么一提醒,才想起来这两样武器的名称,“汉军来的时候,是不是能让他们带点这些东西来啊?”
“你当人汉军是你养的暗卫呢?想带什么带什么。”柳他辽阿夏在心里默默怀疑他俩到底谁是老四,最后不动声色地翻了个白眼,“带这些东西行军不便,人家可能带不了;再说了,我就不信了,我没有那些先进玩意儿我还篡不了位啦?”
“哦……也是吼。”柳他辽吉亚这才幡然醒悟,默默低下头看舆图,“人家也不是许愿池……”
“回头打起来了,你就带兵从这边包抄过去,围住这半边;”柳他辽阿夏毫不在意柳他辽吉亚的反应,他用手指在草原的王帐一侧划了一下,然后顿了顿,在另一侧又划了一下,“我和海勒森从这边过去,围住这半边;随后我单刀直入,直取柳他辽塔森的头。”
“此招,风险极大,我们没有退路。”柳他辽吉亚听完柳他辽阿夏的计划,内心赞同,面上却无比担忧地说,“若是败了,你我便永无翻身之日了。”
“谋反本就是险之又险的路,若非被逼到绝路,谁愿意担这个风险呢?”柳他辽阿夏明白柳他辽吉亚的担忧,不过他本人倒是不在意,“我既然选了这条路,自然是相信你的实力,不会让我失望的。”
“你……唉,算了。”柳他辽吉亚还准备说什么,但是柳他辽阿夏的语气决绝、不留余地,他也就没什么好劝的了,“老四,你跟我交个底儿,你怎么就被逼到绝路了?”
“我娘死了,爱人在中原。”柳他辽阿夏偏过头,避重就轻地捡了点东西说,“我不称王,就只能一辈子留在草原,一辈子去不了中原。
“所以,我必须篡位,我必须赢,我必须去中原。”
他说着,眼眶不自觉地红了。
“哈……真傻,真天真……”柳他辽吉亚看着柳他辽阿夏微红的眼眶,眼底情绪翻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我明白了,我们会胜利的。”
话虽这么说,但以他活了十七年的经验来看,篡位谋反,本就不是易事,柳他辽阿夏只是一时冲动,大概率成不了什么气候;他也清楚柳他辽阿夏只是利用自己,待自己根本就不是真心的;他更不清楚柳他辽阿夏的为人,不知道此人是君子还是小人,不知道事成之后是荣华富贵还是卸磨杀驴。
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鬼使神差地愿意为他卖命,就是愿意跟他赌一把。
好奇怪啊。柳他辽吉亚心想。
“三哥,我真的……”柳他辽阿夏强行将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憋回,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柳他辽吉亚,“我必须赢。”
“知道。”柳他辽吉亚已经不忍心看他的脸,默默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对他说,“你先去给汉军写信吧,父汗这边,我帮你圆过去。”
“嗯,好,多谢三哥。”柳他辽阿夏这才反应过来。他站起身来,默默对柳他辽吉亚行了个礼,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柳他辽阿夏走后,柳他辽吉亚将身子转回来,低头看着面前整洁的案几,再抬头看看被风吹得飘摇的帘子,默默叹了口气。他拿起笔,蘸饱墨水,以柳他辽阿夏的口吻写了封信。
【奏为北疆柳他辽吉亚谋反一事
四王子臣柳他辽阿夏谨奏
兹柳他辽吉亚野心勃勃、居心不正、意欲谋反篡位、兵强马壮,故臣愿游说大汉向其借兵,以充兵力,好与柳他辽吉亚决一死战,护佑草原王位正统。
咸安二十二年五月初四
臣柳他辽阿夏谨奏】
柳他辽吉亚字迹工整,虽算不上好看,但也几乎挑不出缺点来;唯有写到撇、捺时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拖得很长,仿佛要出不出的利刃。
这不受他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