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客房内,苏曼卿看了一眼梳妆台上那只小巧的珐琅座钟,时针,不偏不倚,刚刚指向九点。
她缓缓地站起身。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是“影子”。
她的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恰到好处的、因为受惊而显得有些苍白和疲惫的表情。她推开门,对着守在走廊上的保镖,露出了一个歉意的、柔弱的微笑。
“先生,不好意思……我感觉房间里有些闷,而且……有点冷。请问,我能去布草间,找一条披肩吗?”
这个请求,是如此的合情合理,充满了女性化的细节。
保镖审视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但依旧用眼神示意另一名手下,跟在她的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苏曼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每一个动作,都必须自然。
三楼的布草间,巨大而安静,一排排挂满了过季衣物的衣架,在昏暗的灯光下,投下长长的、交错的影子。
空气中,弥漫着樟脑和灰尘的味道。
苏曼卿走了进去,身后的保镖,则靠在了门框上,双臂抱胸,冷冷地注视着她。
她先是在几件女士的狐裘和披肩前,停下脚步,认真挑选,用手指,轻轻地感受着布料的质感。
她甚至还拿起其中一件,在镜子前,比划了一下。
然后,又带着一丝“不满意”的神情,摇了摇头,将其挂了回去。
她这才缓缓地,不紧不慢地,走向了那个位于布草间最深处、最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挂着几件属于男主人的、早已被遗忘的旧大衣。
她走到了那件约定好的、深棕色的旧皮草大衣前。
她伸出手,整理大衣那有些凌乱的毛领。
指尖,触碰到了一个坚硬的、小小的、冰冷的物体。
是它!
苏曼卿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但她的脸上,却依旧保持着平静。
她将那颗伪装成“蜡封药丸”的模具,无声地,捏在了掌心。
然后,她转过身,对着门口的保镖,露出了一个无奈的、带着歉意的微笑。
“这里的披肩,都太厚重了。”
保镖不疑有他,点了点头,为她让开了路。
她没有立刻回自己的房间。
而是按照林薇计划的第二步,以“房间里太闷,想去花园透透气”为由,缓缓地,走下了楼,来到了那片被月光笼罩的后花园。
她沿着花园里的碎石小径,漫无目的地走着。
她时而停下,抚摸一下沾着露水的花瓣。
时而又抬起头,望着那轮被薄云遮住的、清冷的月亮,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她最终,在那座维纳斯喷泉旁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将那方总是随身携带的、绣着兰花的丝绸手帕,拿了出来,轻轻地,擦拭着额头上那并不存在的汗珠。
九点二十五分。
花园的侧门处,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圣约翰大学校服的年轻“学生”,抱着一个巨大的、用玻璃纸包裹着的花篮,有些怯生生地,走了进来。
“学生”走到花园的岔路口,脸上露出了迷茫的神色,像一只迷了路的小鹿。
他看到了坐在长椅上的、看起来温和无害的苏曼卿,便像找到了救星一样,快步走了过来。
“请……请问,小姐……”“学生”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属于年轻人的羞涩和紧张,
“我……我是来为丁芷涵小姐,送鲜花的。
可是……我找不到负责签收的管家了。
请问……您知道,该去哪里找他吗?”
苏曼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缓缓地站起身,脸上露出了一个和善的微笑。
“哦,你是来送花的呀。真漂亮。”
就在她起身的瞬间,她假装被脚下的碎石,绊了一下。
“哎呀!”
她发出一声轻呼,身体一个趔趄,朝着“学生”的方向,歪了过去。
而她手中那方轻薄的丝绸手帕,也“不小心”地,从她的指尖滑落,飘飘悠悠地,掉在了地上。
“小姐!您小心!”
“学生”的反应,堪称完美。
他立刻上前一步,稳稳地扶住了苏曼卿那看似就要摔倒的身体。
然后,他非常“绅士”地,弯下腰,为她捡起了那方掉在地上的手帕。
就在他弯腰,捡起手帕的瞬间。
他的身体,和那个巨大的花篮,正好,形成了一个绝佳的视觉死角,完美地,挡住了来自二楼的所有窥探视线。
“给您,小姐。”
他直起身,将那方洁白的手帕,双手奉还,脸上,还带着一丝憨厚的、帮助了人的羞涩笑容。
“谢谢你。”苏曼卿接过手帕,脸上也露出了一个感激的微笑。
她指了指主楼的方向,“管家先生,应该在大厅里。你去那里找他吧。”
“好的!谢谢您,小姐!”
“学生”对着苏曼卿,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抱着那个巨大的花篮,快步,朝着主楼的方向走去。
二楼书房里,南造芸子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
她的眉头,微微皱起。
刚才的那一幕,她从头到尾,都看得清清楚楚。
似乎一切正常。
不对!!
那个抱着花篮的“学生”,在转身离去时,他那只藏在袖口里的左手,下意识地,做出了一个极其细微的、向上托举的动作。
那是一个,为了防止袖中的重物滑落,而做出的、只有经过特殊训练的人,才会有的本能反应。
南造芸子的瞳孔,猛地收缩!
她知道,自己上当了!
那个花篮,是幌子!
真正的秘密,藏在那个学生的身上!
她猛地抓起身边的对讲机,用冰冷的、充满了杀机的声音,对着潜伏在公馆外的“黑蛇”小队,下达了命令。
“目标已出动!”
“是否要抓捕?”
“不”,南造芸子嘴角上扬,
“给我跟紧,我要一网打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