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四把最后一个破碗摞在灶台上，看着案板上那半袋结了块的面粉，重重地叹了口气。墙根儿的扫帚倒在地上，扬起的灰尘在午后的阳光里飘着，像他此刻乱糟糟的心绪。昨天蹲在小区门口数完那五十块跑腿费，看着卖煎饼的大妈十分钟就收了三张红票子，他拍着大腿喊 “明天就摆摊” 时的冲劲儿，这会儿全被眼前的窘境浇灭了。
“这咋弄嘛！” 李四挠着后脑勺在狭小的厨房里转了两圈，塑料拖鞋在水泥地上蹭出 “吱呀” 的声响。半袋面粉不够烙几张饼，破碗连装菜都嫌寒碜，难不成真要空着手去摆摊？他蹲在门槛上，望着楼道里斑驳的墙皮发愣，琢磨着是不是该去废品站淘点能当摊位的木板，又想起自己连卖啥都没谱，头更疼了。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起，伴随着清脆的大嗓门：“李四！在家没？借你家酱油用用！”
李四猛地站起来，差点撞翻身边的小板凳。这声音他熟，是住在对门的翠花。翠花比他大两岁，寡居多年，靠着在小区里帮人缝缝补补、偶尔卖点自家种的蔬菜过日子，为人爽朗又热心，平时没少帮他的忙。
他拉开门，翠花拎着个印着碎花的布袋站在门口，看见他愁眉苦脸的样子，当即就乐了：“咋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昨天拍胸脯说要摆摊的气势呢？”
李四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往屋里让了让：“翠花姐，你快进来。这不正犯愁嘛，翻遍家里就找出半袋面粉和几个破碗，连卖啥都不知道。”
翠花迈着大步走进屋，扫了一眼厨房的光景，毫不客气地坐在桌边：“我当多大事儿呢！摆摊还不简单？你这条件，卖茶叶蛋最合适！”
“茶叶蛋？” 李四眼睛一亮，随即又蔫了下去，“我也想过，可我不会做啊。再说，那玩意儿能有人买吗？”
“咋没人买？” 翠花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空碗都跳了跳，“小区里晨练的老头老太太、放学的小孩、下班的年轻人，哪个不喜欢吃口热乎的茶叶蛋？我跟你说，我表姑就在菜市场门口卖这个，一天最少卖两百个，比你跑腿强十倍！” 她说着，拍了拍胸脯，“放心，姐教你！保准你一学就会！”
李四看着翠花笃定的样子，心里的石头落了一半。他早就听说翠花手巧，不管是缝衣服还是做饭都有一手，既然她肯教，那这事儿多半有谱。“那可太谢谢翠花姐了！我听你的！”
“谢啥！都是邻居！” 翠花站起身，一把拽住李四的胳膊，“走，现在就去超市买材料！做茶叶蛋的料可不能马虎，差一点味儿就不对了。”
李四被她拽得一个趔趄，连忙抓过外套跟上：“哎，好！需要买啥？我记一下。”
“不用记，姐都门儿清！” 翠花边走边说，“八角、桂皮、香叶、茶叶是必备的，还要点老抽、生抽、冰糖，盐也得备着，但记住了，盐要少放，咱们小区老年人多，都爱吃淡口的，太咸了他们不爱买。”
两人出了楼道，午后的太阳有点晃眼，小区里的老人们坐在树荫下摇着蒲扇聊天，看见他们，都笑着打招呼。“翠花，这是干啥去啊？” 张大妈眯着眼睛问。
“带李四去买材料，让他摆摊卖茶叶蛋！” 翠花大声应着，引来一片附和。
“这主意好！李四年轻，肯干活准能行！”
“以后买茶叶蛋不用跑远了，就在咱们小区门口！”
李四听着邻居们的鼓励，心里暖洋洋的，脚步也轻快了不少。两人走到小区门口，翠花拦了辆三轮车：“师傅，去最近的惠民超市，多少钱？”
“五块。” 车夫头也不回地说。
“三块！就两站地，你这价太高了！” 翠花立刻砍价，声音比车夫还响亮。
车夫转过头，看了看翠花，又看了看李四，无奈地摆摆手：“行吧行吧，三块就三块，上来吧。”
李四偷偷佩服，他自己买东西从来不会砍价，每次都被人坑。翠花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坐上车后拍了拍他的胳膊：“买东西就得狠着点砍，这些小贩子就爱漫天要价，你不跟他争，他就赚你差价。”
三轮车 “突突突” 地往前开，路边的商铺飞快地往后退。李四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心里既紧张又期待。这是他第一次正经准备做买卖，要是真能成，以后就不用天天风里来雨里去地跑腿了。
十几分钟后，三轮车停在惠民超市门口。两人付了钱，走进超市。超市里人不少，货架上摆满了各种商品，琳琅满目。翠花熟门熟路地往调味品区走，李四紧紧跟在她身后，像个听话的学生。
“先买八角。” 翠花在货架前停下，拿起一袋八角闻了闻，又捏起一个看了看，“你看，买八角得挑这种颜色深、瓣儿完整的，闻着香味浓的才好。那种颜色浅、碎瓣多的，要么是陈货，要么就是劣质的，煮出来的味儿不够正。”
李四凑过去闻了闻，果然，翠花手里的那袋八角香味醇厚，而旁边另一袋闻起来就淡了不少。“那这个多少钱一袋？” 他指着翠花手里的八角问。
“八块五一袋，两百克。” 翠花看了眼价签，“差不多够你用一阵子了。再拿两袋桂皮，桂皮要选那种皮厚、颜色棕红的，断面油光光的最好，煮出来的蛋才香。”
她又拿起一袋桂皮，递给李四：“你摸摸，这种手感沉的，就是好桂皮。那种轻飘飘的，里面全是木渣子，没用。”
李四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果然和翠花说的一样，好的桂皮确实沉甸甸的。他把八角和桂皮放进购物篮，心里暗暗记下翠花说的挑选技巧。
接着，翠花又带他去买茶叶。“做茶叶蛋不用买多好的茶叶，那种便宜的红茶或者普洱碎茶就行，味儿浓，还不贵。” 翠花在茶叶区翻了翻，拿起一袋标价五块钱的红茶，“就这个，我表姑一直用这个，煮出来的蛋颜色好看，味道也正宗。”
李四点点头，刚要放进篮子，就听见旁边一个促销员热情地招呼：“您好，要不要看看我们这款新出的茉莉花茶？做茶叶蛋特别香，现在买还打八折。”
李四有些心动，刚要伸手去拿，就被翠花拦住了。“别听她的！” 翠花压低声音说，“茉莉花茶太香了，会盖过香料的味道，煮出来的茶叶蛋不伦不类的，没人爱吃。再说，打折的东西要么是快过期了，要么就是不好卖，别上当。”
促销员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没再说话。李四连忙放下茉莉花茶，感激地看了翠花一眼，要是没有她，自己肯定就买错了。
买完茶叶，两人又去买了老抽、生抽和冰糖。翠花拿起一瓶老抽，指着标签说：“买老抽要看氨基酸态氮的含量，含量越高越好，这样上色才均匀，味道也更鲜。生抽也是一样，别买那种最便宜的，里面全是添加剂，吃着不健康，顾客也不爱买。”
她挑了半天，选了两瓶中等价位的老抽和生抽，又抓了一把冰糖放进篮子：“冰糖要少放，主要是提鲜，放多了太甜，老年人不喜欢。”
最后到了买盐的地方，翠花拿起一袋加碘盐，看了看分量：“买这种四百克的就行，一次用不了多少，买大袋的容易受潮结块。记住了，每次煮蛋少放盐，要是顾客觉得淡，让他们自己蘸酱油，千万别煮得太咸。”
李四一一记在心里，把盐放进购物篮。两人走到收银台结账，收银员扫完码说：“一共五十三块八。”
翠花皱了皱眉：“怎么这么贵？八角和桂皮不是八块五一袋吗？”
收银员指了指电脑：“八角是八块五，桂皮是十块钱一袋，您拿了两袋。”
“哦，那算了。” 翠花付了钱，拎着袋子和李四走出超市。
“翠花姐，谢谢你啊，要是没有你，我肯定买不好这些材料。” 李四真诚地说。
“跟姐客气啥！” 翠花笑着说，“走，回你家，姐教你怎么处理这些材料，再告诉你怎么煮茶叶蛋才好吃。”
两人又拦了辆三轮车回了小区。刚走进楼道，就碰见王大爷拎着鸟笼上来。“李四，买这么多东西干啥？” 王大爷好奇地问。
“王大爷，我准备摆摊卖茶叶蛋，这是翠花姐帮我买的材料。” 李四笑着说。
“卖茶叶蛋好啊！” 王大爷眼睛一亮，“我每天晨练回来都想买个当早点，就是小区门口没有卖的，以后我就买你的！”
“好嘞，王大爷，等我明天煮好了，先给您送两个尝尝！” 李四高兴地说。
回到家，翠花把材料都摆在桌上，开始指导李四：“首先，你得把八角、桂皮、香叶洗干净，然后用清水泡十分钟，这样煮的时候香味更容易出来。茶叶也得洗一下，去除里面的杂质。”
李四按照翠花说的，把香料和茶叶放进盆里泡上。翠花又说：“明天早上你早点起来，买二十个鸡蛋，回来先把鸡蛋洗干净，放进锅里煮。记住，水要没过鸡蛋，大火烧开后转小火煮五分钟，然后捞出来过凉水，这样蛋壳就好剥了。”
“剥蛋壳有啥技巧吗？我怕剥坏了。” 李四问。
“当然有！” 翠花拿起一个之前家里剩下的鸡蛋演示，“你把煮好的鸡蛋放在桌上，用手轻轻滚一圈，让蛋壳裂开，然后再剥，就不容易剥坏了。剥好的鸡蛋要在表面划几刀，不用太深，这样调料的味道才能渗进去。”
李四认真地看着，生怕错过一个细节。翠花接着说：“然后把泡好的香料、茶叶放进锅里，加上老抽、生抽、冰糖和少量盐，再加水，水量要能没过鸡蛋。大火烧开后转小火煮半个小时，然后关火，让鸡蛋在汤里泡着，泡得越久越入味。要是早上煮，中午就能卖，要是前一天晚上煮，泡一夜味道更好。”
“那我明天早上先少煮点试试？” 李四问。
“对，第一次别煮太多，先煮二十个看看销路。” 翠花点点头，“摆摊的家伙事儿也得准备好，你找个旧煤炉，再买个保温桶，把煮好的茶叶蛋放在保温桶里，这样卖的时候还是热乎的。摊位就用木板搭个简单的架子，放在小区门口人流量大的地方，再写个牌子，写上‘茶叶蛋，一块五一个’。”
“一块五一个会不会太贵了？” 李四有点担心。
“不贵！” 翠花摆摆手，“现在菜市场都卖一块五了，咱们小区里的人都不差这点钱，主要是吃个方便、吃个放心。你要是卖一块钱，赚得太少，划不来。”
李四觉得翠花说得有道理，点了点头。翠花又叮嘱道：“明天出摊的时候穿干净点，保温桶也要擦干净，人家买吃的，就看你干不干净。态度要好点，遇见老年人多聊两句，他们爱热闹，也爱给你介绍生意。”
“我记住了，翠花姐。” 李四心里越来越有底，原本的愁绪早就烟消云散了。
翠花看了看天色，站起身说：“差不多了，该教的都教你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了。明天要是有啥不懂的，随时来问我。我先回去了，你赶紧把材料收拾好，早点休息，明天早起。”
“好，翠花姐，我送你。” 李四送翠花到门口，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道里，心里充满了感激。他回到屋里，看着桌上的材料，又看了看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嘴角忍不住向上扬。
他按照翠花说的，把泡好的香料和茶叶沥干，装进塑料袋里。然后找出家里的旧煤炉，擦干净放在门口。又翻箱倒柜找出一块木板，虽然有点破，但钉一钉还能用。他拿着木板坐在门槛上，用钉子敲敲打打，不一会儿就搭了个简单的小架子。
忙完这些，天已经黑了。李四煮了碗面条，吃的时候还在琢磨明天出摊的细节。他想象着自己的茶叶蛋被大家抢着买的场景，心里充满了期待。
第二天早上五点，李四就起床了。他洗了把脸，拿起菜篮子就往菜市场跑。菜市场里已经很热闹了，卖菜的、卖肉的、卖早点的，吆喝声此起彼伏。李四找到卖鸡蛋的摊位，挑了二十个新鲜的鸡蛋，付了钱就往回赶。
回到家，他按照翠花教的方法，先把鸡蛋洗干净，放进锅里煮。大火烧开后转小火煮了五分钟，捞出来过凉水，然后一个个滚裂蛋壳剥好，在表面划了几刀。接着把香料、茶叶、老抽、生抽、冰糖和少量盐放进锅里，加水烧开，放进鸡蛋，转小火煮了半个小时。
关火后，他把鸡蛋留在汤里泡着，然后去收拾摊位。他把煤炉点着，放上水壶烧开水，又把保温桶洗干净。等水开了，他把鸡蛋捞进保温桶里，倒了点汤汁，盖上盖子保温。
一切准备就绪，李四挑着摊位和保温桶，往小区门口走去。此时才早上七点多，小区门口已经有不少晨练回来的老人和准备上班的年轻人。李四找了个显眼的位置，把摊位摆好，挂上写着 “茶叶蛋，一块五一个” 的牌子。
他刚摆好，就有几个老人围了过来。“小伙子，这茶叶蛋是你自己做的？” 一个大爷问。
“是啊，大爷，我自己做的，您要不要尝尝？味道肯定正宗。” 李四笑着说。
“给我来一个。” 大爷掏出一块五毛钱递给李四。
李四连忙从保温桶里拿出一个茶叶蛋递给大爷。大爷咬了一口，点了点头：“嗯，味道不错，不咸不淡，挺入味的。”
旁边的几个老人听了，也纷纷掏钱买。“给我来一个。”“我也要一个。”
不一会儿，二十个茶叶蛋就卖出去了一半。李四心里别提多高兴了，他一边给顾客拿鸡蛋，一边笑着打招呼。路过的年轻人看到有人买，也纷纷停下来凑热闹，有的买一个当早餐，有的买两个带回去给家人吃。
到了八点多，二十个茶叶蛋就卖完了。李四看着空空的保温桶，心里乐开了花。他算了算，二十个茶叶蛋卖了三十块钱，除去成本，净赚了十五块钱。虽然不多，但比他跑腿一天赚的还多，而且这才只是早上。
他收拾好摊位，心里琢磨着明天要多煮点茶叶蛋。刚要走，就看见翠花走了过来。“李四，卖得怎么样啊？” 翠花笑着问。
“翠花姐！都卖完了！” 李四兴奋地说，“太谢谢你了，要是没有你，我肯定卖不了这么好。”
“我就说你能行吧！” 翠花拍了拍他的肩膀，“明天多煮点，五十个应该没问题。记住，材料要新鲜，味道要保持住，肯定能卖得更好。”
“好！我明天就煮五十个！” 李四信心满满地说。
接下来的几天，李四每天都煮更多的茶叶蛋，从五十个到一百个，再到两百个，每次都被一抢而空。小区里的人都知道门口有个卖茶叶蛋的小伙子，鸡蛋做得好吃，态度又好，不少人还特意绕路来买。
李四的生意越来越红火，他不再愁眉苦脸，每天都笑得合不拢嘴。他知道，这一切都离不开翠花的帮助。要是没有翠花当初的支招，他可能还在风里来雨里去地跑腿，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
这天晚上，李四卖完茶叶蛋，特意买了点水果，去感谢翠花。“翠花姐，这几天多亏了你，我这生意才这么好。这点水果你拿着，别嫌弃。”
翠花接过水果，笑着说：“跟姐还客气啥！你自己肯努力，生意好是应该的。以后要是想扩大生意，比如再卖点别的早点，姐再给你支招。”
李四点点头，心里充满了感激。他看着窗外的月亮，觉得未来充满了希望。他知道，只要自己肯努力，再加上翠花的帮忙，他的摆摊生意一定会越来越红火，从当初的 “滞销” 困境，彻底变成现在的 “抢疯” 盛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