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背负所有的罪责与憎恨,即使那个方向是错误的,即使最终通往的道路是绝望的,也总要有人去走一走。】
——这是她当时倔强的回应。
可现在,亲耳听到奥格拉代表着最后一方可能提供庇护或至少是默许的力量,斩钉截铁地关上大门时,她才无比真切地尝到了那孤独的滋味。
安格尔的话语不再是冷静的分析,而是化作了冰冷的现实,重重压在她的肩上。
他早已为她写好了注脚。
艾尼娅站起身,姿态依旧保持着王族的仪容,声音清晰而直接,不再迂回,仿佛要用这表面的坚硬来抵御内心汹涌的寒潮:
“我明白了,校长阁下。请容我直接询问...”
艾尼娅顿了顿,然后才轻声道:
“在即将到来的、或许会席卷整个王国的风暴中,阿尔图罗学院,以及您本人,最终的立场究竟是什么?是继续置身事外,静观其变?还是…”
她的目光锐利如冰锥,仿佛要刺穿老人平静的表象,也仿佛在为自己寻找一个最终的、确切的答案,好让自己死心:
“…会选择站在旧秩序的一边?”
这个问题如同利剑,彻底劈开了所有委婉的试探,将最核心的矛盾赤裸裸地摆在了桌面上。
房间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只有窗外远处传来的、学生们为狩猎季准备的隐约欢笑声,如同另一个世界的模糊背景音,更衬得室内的寂静沉重得令人窒息。
奥格拉没有立刻回答。
他依旧背对着艾尼娅,望着窗外沉落的夕阳,仿佛在凝视着某种更为宏大、更为悠远的事物。
他的沉默像一座山,那并非犹豫,而是一种深沉的、历经沧桑后的审慎与决断。
良久,奥格拉才缓缓转过身,苍老的面容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眼睛,深邃如同星夜,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与…一丝极淡的惋惜。
“学院必须中立,艾尼娅。”
他的声音平稳,却带着千钧重量,每一个字都如同烙印般刻入空气。
“这不是选择,而是法则。是阿尔图罗学院得以存续至今的基石,也是我必须守护的底线。无论风暴源于何方,将导向何处,学院都不会成为任何一方的兵营或旗帜。”
奥格拉望着窗外的夕阳,声音平静到近乎冷漠。
“我们会庇护寻求知识的学生,也会阻止任何企图将战火引入校园的行为——无论来自哪一方。”
...
果然如此。
预期的答案,但亲耳听到时,那分量依旧足以让人窒息。
她微微颔首,掩去眼底最后一丝波动,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冷疏离,那疏离之下,是心如死灰的平静:
“我理解了。感谢您的坦诚,校长阁下。既然如此,我便不再打扰了。”
她转身,深紫色的裙摆划出一道决绝的弧线,走向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门。
背影挺直,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被整个世界拒绝后的孤寂与落寞。
这条路,从她做出选择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独行。
奥格拉的答复,不过是再次确认了这残酷的真相。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凉黄铜门把的瞬间——
“等一下。”
奥格拉的声音再次响起,阻止了她的离去。
艾尼娅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只是侧过身,露出小半张冰封的侧脸,眼中带着一丝不解与最后的、极微弱的警惕。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可说的?
奥格拉并没有看向她,他的目光落在壁炉中跳跃的火焰上,仿佛自言自语般,用一种看似随意、甚至带着点闲聊般的口吻说道:
“说起来…学院一年一度的狩猎季,马上就要开始了。今年的筹备似乎比往年更热闹些。”
艾尼娅微微一怔,完全不明白奥格拉为何突然提起这件看似毫不相干的事情。
在她刚刚确认了自己孤军奋战的绝境后,谈论狩猎季?
这简直像一种残忍的漠视。
她蹙起眉头,心中疑窦丛生,只是冷淡地应了一声:“…是吗。”
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只有疲惫。
奥格拉仿佛没有察觉到她的冷漠与疏离,继续慢悠悠地说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古老的学院徽记:
“人老了,有时候也想看看年轻人朝气蓬勃的样子。我忽然觉得,这次狩猎季,或许可以办得更…隆重一些。”
他微微停顿,仿佛刚刚做出一个无关紧要的决定。
“嗯…或许可以广发请柬,邀请一些正在学院就读的杰出学生的家族前来观礼。让孩子们在家人面前展现他们的成长与勇武,想必会很有趣。”
艾尼娅依旧不理解...
等等!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邀请学生家族观礼?!
艾尼娅的心脏猛地一跳,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她的脑海!
奥格拉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像重锤般敲击在她的耳膜上:
“我记得…埃布尔家的露尔娜小姐,亚尔维斯家的…嗯,虽然安格尔那孩子的情况特殊,但亚尔维斯公爵阁下或许也会对学院的生活感兴趣?”
埃布尔公爵…亚尔维斯公爵…
这两个名字,如同惊雷在她心中炸响!
王国双柱!
作为在贵族之中最具影响力的两大巨头!也是…她的计划中,最难以预测、也最需要争取或者至少是确保其中立的关键力量!
奥格拉他…他不是在闲聊!
他是在告诉她,虽然学院明面上不会支持她,但他可以用这种方式,将最关键的人物“恰好”地聚集到阿尔图罗学院这个风暴即将来临前的、相对“中立”的舞台上!
巨大的转折带来的冲击,瞬间冲垮了艾尼娅刚刚筑起的冰墙。
绝望的冰原上,竟然真的裂开了一道缝隙,透出了一丝微光,而这微光,来自她刚刚认定已经彻底拒绝她的方向。
艾尼娅猛地转过身,紫罗兰色的眼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动与…一丝猝不及防的、巨大的、几乎让她眼眶发热的感激。
她看着奥格拉那依旧平静、仿佛真的只是在考虑如何让狩猎季更热闹些的侧脸,瞬间明白了一切。
这位深不可测的校长,早已看透了她的全盘计划和她的孤独,也预见到了她即将面临的绝境。
——
ps:今天就这些叭~卡文写的我好难受,接下来的狩猎季和艾尼娅的主线需要同步推进,安格尔的高光时刻即将来袭,当心眼睛!(老安的魅力值又要发力了说是。)
明天不一定会更新,我得去体检,看情况吧,回来的早就更,正好连续更了一个月,嘻嘻,每天平均八千字,你们还不给蚌发发电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