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忢离开宗门后院不久,趴在他肩头之上,哭得精疲力竭的程延,终是沉沉睡去,那挂着泪痕的小脸上,满是疲惫与哀伤。
己忢使用术法,一路飘回情玄观,避免把程延吵醒。然后便带上“历红尘幼儿园”的一众仙苗。登上交通法器,沿着河流的方向,一路向下游而去。
直至一天后,己忢看到了自己寻找的目标,一具被挂在礁石之上的尸首,正随着水流微微晃动。
正是程叙。
己忢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后运转法力,尸首轻轻飘起,缓缓地落在了交通法器之上。接着,他调转方向,朝着附近的一处城镇疾驰而去。
第二天上午,天气有些应景的十分阴郁,程叙的尸首被安葬在镇外的一处坟场之上。
时间虽短,但当地护丧操持得极为用心,该有的仪式一样都没落下。洁白的纸钱如雪花般纷纷扬扬地飘落,香烛的烟雾袅袅升腾,为这份哀伤增添了几分慰藉。
程延跪在坟前,泪水止不住地流淌,那小小的身躯在风中颤抖,看得人心如刀割。
己忢看着伤心欲绝的程延,止不住的摇头。他喊来杂役,低声吩咐道:“去镇子里买一个宅子吧,面积要大一些。让程延缓一段时间,也让仙苗们接触接触乡下,他们应该都没在镇子里待过。”
当夜,众人齐聚在新买的宅子里用餐。
众仙苗们好奇地打量着四周,但却在先生严肃的神情,和杂役们陪着小心的约束下,安静地吃着。没了往日的那种活泼和嬉闹。
而程延却早已哭晕过去,独自在房间里休憩。那小小的身子蜷缩着,把那张床衬托地是那么的巨大。不时地发生颤抖和蹬踹的身躯,看起来是睡得那么不安稳。
又过了一日,清晨。己忢端坐在正厅,让杂役喊来了程延。
幼年丧父的痛苦,让此时的程延,精神不振,神态恹恹,整个人仿佛被一层阴霾笼罩。
己忢让杂役退下后,在房间里悄然布设了一个隔音的法阵,将里外两界的喧嚣隔绝。
然后,己忢温和地对程延说道:“前几日宗门给你的宗法,你选好了没有?选好了我就通知他们,他们会把对应的功法送过来。”
程延被己忢这突如其来的话语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他瞪着哭肿的双眼,结结巴巴地说道:“仙师,你说的那些功法,我不太明白。我……我可以去找我爸爸么?”
己忢点了点头,微笑着说道:“可以,跟我来吧。但以后记得,不要叫我仙师,叫我云游先生。”
说着,己忢起身,往后厅走去。
程延一愣,指着门外问道:“可是,先生,我爸爸不是在那里么?”
己忢没有解释,只是说道:“你跟我来就知道了。”
两人来到后厅的墙角之处,己忢施展起和昨日捞起尸首同样的御物之术,一块地砖缓缓升起,露出了一个黑洞洞的通道。
程延看着这个漆黑的通道,心中涌起一股害怕的情绪,小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然而,己忢的下一句话,却让他立刻忘却了一切,跑了过来:“我带你找你爸爸。”
这个通道上面漆黑一片,但越往下走,却越为明亮。通道两旁的墙壁上,悬挂着一个个发光法器,照亮着前行的道路。
通道很长,两人走了约莫一刻钟后,终于来到了尽头。
尽头处,是一个四面都是石头墙面的大房间,大房间的三面墙壁上,各有一个门洞。
己忢往左面墙壁的门洞走去,程延又开始害怕了,他站在原地,双脚像被钉住了一般,不敢上前。
己忢转头说道:“你不是要找你爸爸么?他就在这里面。”
程延犹豫了一下,有些将信将疑,但心中那股对父亲的思念终究还是战胜了恐惧,他迈步跟着己忢往里走去。
门洞里又是一段四周都是石头的通道,但好在,这个通道并不长,很快便看到了前方透过来的光亮。
而似乎是两人的脚步声惊动了里面的人,那处光亮很快被一个奇高的声音遮住了大半。
程延看清楚那道身影之后,惊喜地喊了一声“爸爸”,然后哭着冲了过去。不过三两息的工夫,一大一小的身影,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程叙跪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儿子,口中不停述说安慰着。而程延则是埋在父亲的怀抱里,放声哭泣,那哭声中,思念、依赖,还有委屈和埋怨。
看着这父子情深的一幕,己忢的嘴角勾起一抹欣慰的笑容。然而,他心中却传来施闲的声音:“己忢啊,你把通道搞这么暗干嘛?搞得和恐怖片一样。也就是程延小,不知道什么是鬼,不然刚刚那一下,吓都被吓死了。”
己忢撇撇嘴,应道:“师父,这可不怨我。你徒弟我又不是泥水匠,不过一晚上的时间,能弄出这么个地下空间,还要布置各种阵法,已是不错了。”
原来,前几日,己忢带着程延前去开光的时候,程叙便也离开了。
只不过,他离开的时候,己忢的心魔附在了他的身上。
不过是一个服了假死丹药的凡人,对于元婴期大圆满的心魔来说,想在水下保他性命,确实再容易不过。
而之所以程叙的“尸首”这么容易被己忢发现,也是心魔在感应到己忢将至,缓缓地将他从水中托起。
程叙假死,是为了避免探查,避免修行之后,被人发现。
要知道,苍胜神州的历史上,可从没有什么特殊体质,是在三十多岁才会被人发现的。
为了不必要的麻烦,程叙,必须“消失”。
而瞒着程延,则是怕这个孩子露出马脚。毕竟只是一个三岁大的小娃娃,哪来的演技?而且这份演技,还要求长期保持稳定,这太过于强人所难。
儿子在哭泣,父亲在安慰。
己忢没有出声打扰他们,而是静静地站在一旁,倾听着父子间的对话。
良久之后,程延停止了哭泣,他抬起头,看着己忢,认真地说道:“先生,谢谢你救我爸爸,谢谢你让我们修仙。”
刚刚,程叙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告知了程延,虽然他听不太懂,但他听懂了他自己刚刚说的两个重要内容:先生可以救他爸爸,先生还让他们俩都能修仙。
然而,己忢却是有些败气氛地说道:“你谢得太早了。为了你爸爸能安全地躲在这修行续命,我要把你这段父子相认的记忆抽出,保存起来。避免以后你藏不住事,害了你爸爸。”
然后,己忢看着程叙说道:“你们之间还有什么要说的么?没有的话,我就开始了。”
程叙紧紧地抱着程延,眼中满是不舍与担忧,他向程延说道:“爸爸我不知道能否续命成功。等你长大后,乾宗主会在合适的时机,把这段记忆还给你。”
“如果爸爸成功了,我们父子团聚。如果爸爸失败了,你就好好修行,不要给乾宗主丢脸。”
说完,程叙对着己忢点了点头。己忢随即布置法术,把程延的这段记忆被缓缓抽取了出来,封入玉牒金书之中。
程延也因此晕了过去,程叙又紧了紧怀中的儿子,在他的额头上深深地吻了一下后,将他递给己忢,
眼中满是感激地说道:“多谢二师兄关照,程延以后就拜托您了。”
己忢递给他一个放心的眼神,说道:“你且安心修行,在外一切,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