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铃铛钟的动作,重复而又单调的机械执行,渐渐让己忢开始感觉到无聊和麻木。
终于,数十次后,情况迎来了变化。
色境的场景在转换至一半时,突然闪烁了一下,仿佛是影片播放中的卡顿,紧接着又回退了一般,恢复了原状。
己忢挑眉望去,只见那铃铛钟砸在了“阿卯”脸颊的那“心魔”两字之上。只一下,“阿卯”便被他砸地仰面倒在了地上,浑身透明,散发着极度虚弱之感。
原来,施闲不仅保留了己忢的记忆,标出了心魔,让其演化过程清晰可见,更在心魔每次失败、场景必须更迭之际,剥夺了它体内的一部分本源。在持续削弱它力量的同时,让其本源,尽可能的暴露出来。
这,便是真仙境伴生心魔的独特手段,也是施闲口中,为己忢准备的那个契约机会。
这样的机会,即便是心魔祖师也无法给予他人,因为心魔的智慧有限,且心魔祖师与心魔之间仅是奴役关系,远非施闲与心魔之间那种深层次的伴生联系所能比拟。这种灵魂层面的沟通能力,让施闲能够做到,而心魔祖师并不能。
举个或许不太恰当的例子,就像是一个人,能训练他的边牧完成捡球、跳跃等复杂动作,但你绝不可能指望这只边牧能教你如何赚钱、购买,并驯养另一只边牧。
即便他的边牧真的懂得这些,这人也无法用语言准确地将自己的意图传达给边牧,反之亦然。
而施闲,正是为了这个契约机会,才将后续的事情设计得如此复杂。否则,若他只是想解决心魔问题,直接动用真仙境的伴生心魔之力将其抹除或驱逐,岂不更为简单直接?
终于,在经历了数十次的重复之后,心魔的本源与力量已不足以支撑下一场的场景变换,被己忢一招打的不能动弹。
己忢缓缓走近,蹲下身来,望着地上的心魔。没有丝毫犹豫,他施展了师父传授给他的办法,成功契约了这个心魔。
此刻,他心中所想的是:“师父有心魔师叔相伴,我自然也要有个心魔。虽然我不是大弟子,但我定是最像师父的那个。”
就在这时,色境的场景再次突变,回到了施闲双修失败的那一幕。己忢的记忆,也再次被掩盖了。
心魔的失败,并不意味着考验的结束。
天道,再次接管了接下来的考较。
但此时的己忢,却表现的与此前十分不同。虽然失去了先前的记忆,但经历,它不仅仅会存在记忆之中,更会深深地镌刻在灵魂里。
而灵魂,便是真我的一部分。
在尝试了所有可能的方法均为徒劳之后,他并未如之前那般崩溃绝望,而是快速站起,决然地说道:“师父,徒弟只剩一种办法助你,也算徒弟,报此恩情,偿还过错。”
言罢,己忢燃烧了自己的神魂,通过魔种,将自己完全献祭给了施闲。
这是一种连施闲都不曾知晓的魔种用法,此前己忢也不知道,而是在这次与天道的多次拉锯,或者说,与天道的多次直面对话下,突然悟得。
在意识即将消散的那一刻,他望着施闲,心中充满了未知与希冀,不知道师父是否成功,也不知道施闲能否因此成功。
但这,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
那便,无憾。
山,被搬走了一座。
当他再次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已回到了殿宇之中。
他面带迷茫,他的记忆之中,欲境、色境中的经历清晰而深刻。但无色境呢?
他一时分不清自己是在无色境中?还是失败了?
因为只有失败返回现实,记忆才会如此完整地返回。
可若失败了,体内的出窍境修为又是怎么回事?
正当他努力分辨之际,身旁传来了一道温和的声音:“乾宗主,恭喜你晋入出窍境。”
己忢转头望去,只见一个十分年轻的修士,蹲在他面前,笑眯眯的看着他。
己忢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可是我没经过无色境啊?”
那名修士眉毛一挑,立即知晓了己忢对现状的怀疑,从储物袋中掏出一面镜子,照向己忢。
己忢下意识地看向镜子,里面的自己,十分模糊。
但正是在这一刻,他第一次感知到了“真我”的存在。虽然不知为何,但他很肯定地知道,镜子中的那个自己,就是他的“真我”。同时,一道他自己的声音在心头响起:“此界为真。”
然而,还不及己忢细细观察,那面镜子已被修士迅速收起。
修士说道:“这个镜子,叫真我镜,任何幻境都无法模拟其真,因为真我唯一。它常用于分辨自己是否处于幻境之中,同时也用于真我的修炼。”
“但那也是玄仙境之后的事了,你现在境界太低,只能匆匆一瞥。看久了,你会疯的。说说你刚刚提到的‘没经过无色境’,是怎么回事?”
己忢详细说明了刚刚在幻境中的经历,只不过对魔种相关的内容进行了修饰,并表示自己的意识消散并清醒之后,便回到了此处。
那名修士摸了摸下巴,分析道:“那应该是色境和无色境一起过了。你最后表现出来的,不只是临危不乱,你都以生命践行本心了,还考较什么?”
然后,那名修士眯着眼,看着己忢说道:“你看我和石桥真人费心费力地护佑你这么久,也不要你感谢,把你的心魔拿出来给我看看呗。”
己忢一惊,他刚刚并未提及契约心魔之事,眼前之人,看似有些厉害的可怕。
他不敢撒谎,甚至都不敢犹豫,连口中连呼应该,还不及起身,便直接召唤出了刚刚契约的心魔。
这下,不仅是那名修士,连石桥真人也凑了过来,两人围着心魔上下打量,啧啧称奇。
片刻之后,那名修士拍了拍己忢的肩膀,说道:“乾宗主,恭喜你成为苍胜神州上第二位御使心魔的修士。但你可能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了,我要上报你的情况,待宗门乃至那些大罗金仙们裁决。不过你放心,对你来说,有好无坏。”
而己忢此时早已肃立一旁,恭敬地向那名修士和石桥真人各施了一个时揖礼,说道:“谢两位真人此次倾力助我出窍,此后若有差遣,若在能力范围内,且不违背道义,定当尽力而为!”
然后,己忢转向那名年轻修士,保持着时揖礼的动作,继续说道:“敢问上真法讳,以表敬诚。”
那名修士和石桥真人相视一眼,对己忢的表态非常满意,但却是严肃地说道:“你叫我栖鹤真人便可。至于所谓报答,不是不必,而是不可。你我之间不存在所谓恩情,我等行为,皆因宗门,皆为正道。你要报答,去报答宗门,去报答正道即可。此乃玄门法度,你可记住?”
己忢急忙说道:“可是……”但他的话语却被栖鹤真人打断:“没什么可是。我等之微劳,宗门自会给予报酬。日后,待你修为强大,你也可能行我等今日之事。那时,你也居功索取报答?”
己忢连忙摇头,连道不敢。
栖鹤真人笑着接话道:“既然不敢,那便不要难为我们。你先在此好好调养歇息,过几日会有人再来找你。”